夏拂衣更加无法理解了。
她慢慢的皱起眉来，
“我不认为战场会比江湖上更加危险，战场只要不管不顾的杀人就行了，可江湖上不但要杀人，还得随时警惕着别人的算计和埋伏，何况江湖中人的武功显然比战场上的士兵厉害多了，在缥缈山的时候，我甚至能打败所有金梁来的高手，又怎么会怕普通的士兵?”
这大约是夏拂衣最认真的一次辩驳了。
也大约是她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可以听出来她每一句都是经过思考的，她说得很慢，于是便愈发显得认真。
认真到可爱。
长孙炽忍不住笑了一笑，道，
“可江湖上不会有人能调动成千上百甚至上万的人来围杀你，战争却会。”
夏拂衣语塞了片刻，皱着眉继续认真的冷着脸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
她本就不善言辞，即便知道长孙炽的话中有非常明显的漏洞，可她就是没办法准确的表述出来，方才的一大段理由已经非常超出了，夏拂衣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脸色已经非常冰冷，眼中却是一片怒意。
长孙炽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耳朵，
“听话，我不想在战场上分心。”
“我不需要你分心，我比你强。”
夏姑娘毫不掩饰的冰冷道，
“倒是你更需要我保护才对。”
这一次轮到长孙炽语塞了，他顿了片刻，只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没有说话。
可夏拂衣知道，这是沉默的坚持。
少女微微紧了紧牙关，随后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淡淡道，
“你可以选择去，我也可以选择去，我阻止不了你，同样的，你也无法阻止我。”
长孙炽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他直视着夏拂衣，少女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片刻后才缓慢又冰冷的道，
“你知道，这个皇宫困不住我。”
她的本意只是哪怕他们去了战场，自己也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尾随在后，可这话听在长孙炽耳中，却是正好刺中了他的软肋。
——是的，这座皇宫是困不住你的。
可我这辈子除了这巍巍皇城，却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即便现在用感情将你绑在身边，你也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因为你本来是一个那么自由又骄傲的人，就像我曾在江湖中策马掠过的风，和一切美好又难以停留的风景。
等到这份感情淡了，你就会发现一直陪着我呆在这座监牢般的宫殿里到底有多么不值，你迟早会觉得这些天每一刻的陪伴都显得那么愚蠢。
第2033章 【上邪】微妙的冷战
你迟早会走的。
这座皇宫绑不住你。
我也绑不住你。
长孙炽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脸上已经淡的看不见的笑又重新扬起来。
然而这一次他似乎笑得很艰难，唇角只略微勾起就又放下去了，只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仿佛要耗尽他的所有力气，随即他面无表情。
“那随你吧。”
皇帝道。
然后他和夏拂衣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紫宸殿。
夏拂衣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这种感觉很糟糕。
夏拂衣想。
大约是从小的经历造成了她的情绪缺失，又或者这其实是天生的。
她从来不曾因外界感受到过任何激烈的情绪起伏。
无论是喜悦还是悲恸，兴奋还是失望，姐姐去世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压抑的痛苦难过，还有几乎要爆裂的愤怒感。
可那样的感觉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绪比那时候更加复杂。
似乎交杂了生气，难过，和失落等等好多情绪。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陌生，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长孙炽似乎很生气，可她并不想妥协。
她也觉得很生气。
那还能怎么办呢?
夏拂衣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了紫宸殿。
顺其自然吧，他一定会先妥协的。
她这样想到。
反正他才是没道理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吵嘴吵输了，最后只能用一句“你强词夺理”来作为结束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自信做出这样的判断。
·
可想而知，夏姑娘想要顺其自然，等着某人先认输的想法遭遇了重大打击。
接下来的几天里，某人完全没有一点要软化的迹象。
夏拂衣依旧每天晚上都摸到紫宸殿的软塌上睡觉，每天早上起床那个拥抱也依旧日常实行着，她也依旧会给皇帝穿衣服，偶尔月亮好的夜晚两人也依旧会一起上屋顶，一个舞剑一个观赏。
但他们之间不再交流了。
睡觉时，以往总会随意交谈几句的习惯消失了，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听着彼此的呼吸沉默着入睡。
拥抱时，男人的怀抱依旧用力，可他不说话了。
吃饭时也不说话了。
看话本时两人也依旧凑一堆，可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夏拂衣一路默默的看，看完了敲敲桌子，皇帝就负责沉默的一页一页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