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可不是如此。
“这可不像你。”倬敏半天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墨铘轻笑，“都是一直在变的。”他黑眸里亮着光，百年来第一次那么轻松，“让我说完吧，总要有始有终。”
倬敏没理他，他自顾自开始接着讲起，“然而好景不长，我终究还是被沁月姐姐发现了，她叫沁澜，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起沁月的单纯善良来说，她更加冷静、心肠也够硬。她没有当面揭穿我，但当天夜里，我便被鬼差用了伏魔绳捆起来，像条狗一般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带走了。那时候，沁月在我隔壁睡觉，我甚至能听到她睡觉时发出的轻酣声，随着鬼差的离开一点点消失。我绝望极了，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果然，鬼差将我丢进了十八层地狱内，让我一层一层轮回下去。他们临走前的冷言嘲讽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们说：一只肮脏的魔，竟妄想攀仙子，人都要有自知之明，魔也亦然。哝，从哪来回哪去，你生在地狱，也要死在地狱！“
“那时饱受酷刑的我，真的以为有一天我会在折磨魂飞魄散，在痛苦我甚至忘记了沁月的样子。直到有一天，她居然满身是伤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雪白的裙子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小脸苍白，却冲我笑的明媚动人。后来我才知道，她跟沁澜大吵了一架，被族长老禁足了整整一个月。天一天，地一年。这一别，竟已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她瞒着所有人，偷了太长老的九转血魔丹给我，使我魔力大增，普通鬼将早已奈何不得我。可沁月却因触犯天庭被剔除仙骨，投下轮回台……”
“啪啪啪，”倬敏拍了拍手，苍白的小脸笑靥如花，“说得真不错，与我生前听得那些戏本里的风花雪月也不遑多让呢~”
她勾人的桃花眼波光流转，浅笑倩兮，漫不经心的盯着墨铘看，“可是，你与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没有锁魂扣，即使有，我又为什么要给你？三百年前你为了定魂珠屠了无宗满门，等找到锁魂扣后，你是不是能和你的小狐仙双宿双栖了呢？凭什么？嗯？”
她最后一个字儿带了浓浓的嘲讽意味，墨铘发现，只要倬敏一开口说话，一定是尖利刺人的。好在他已经习惯，墨铘摇摇头，“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事实，这种低级的做法对着敏柔用可能还有用，但对向来喜怒无常的倬敏来说，完全是自讨没趣，幸好他也没打算那么做。
☆、211.第211章 影后（八十一）
211.第211章 影后（八十一）
“哦？是么？”倬敏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故事听完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墨铘顺势起身，欣长高大的身体站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他低头虽然温和却异常坚定的道：“我可以走，但是倬敏，我告诉你，锁魂扣，我要定了！”
说罢抬步准备离开。
“等等！”倬敏突然叫住他，刚刚听他讲话的功夫，她居然编了一圈彼岸花环戴在了头。
墨铘回身，“嗯？”他可不会认为倬敏是突然改变主意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墨铘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向回走了几步，定睛看着她，目光坚定，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呵……”
倬敏唇角缓缓绽开一抹妖魅的笑，看在墨铘眼里，总带着怪异感。他真的想不通，明明两姐妹长的那么像，为什么性格却如此大相径庭？
倬敏拽掉花环丢进忘川河里，语气悠然，“好！既然你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那么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把锁魂扣交给你！”
墨铘大喜，“当真？”
闻言，倬敏立刻冷下脸来，阴阳怪气道：“我倬敏做事，可不会像某人一样两面三刀！你若是同意，我们交易立马达成，绝不反悔！”
“成交！”
墨铘迅速点头同意，这倒难得勾起了倬敏的好心，“你不问问我让你做的是什么事情？让你魂飞魄散你也做？”
“做！”墨铘回答的毫不迟疑，“这是我欠沁月的，她是为了我才被剔去仙骨成为如今这副模样，我算做不到让她恢复仙身，至少要保她魂魄不散。”说罢，他神色已经是看破一切的淡然，“而你，无非是想从这忘川河脱身罢了！“
倬敏听了冷声嗤笑，“倒是个痴情种子！可等她恢复了记忆，你可没办法与她双宿双栖了，这你也甘愿？”对于墨铘能够猜到她让他做的事，倬敏并不惊讶，精明如他，如果猜不透才属反常。
揉捏着眉心，墨铘难掩疲态，“这样吧，尘归尘、土归土，也好，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会想办法让忘川河决堤，届时你伺机逃出来，等事成之后，记得把锁魂扣给我，我先走了。”
说罢，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倬敏神色复杂的望着他被阴风吹的猎猎作响的黑袍消失在彼岸花尽头，无声呢喃了句，“尘归尘、土归土么？”
良久，轻轻吐了口浊气。
这样也好，四个人，纠缠了数百年，也够了——
即使再深刻的感情，在这漫无边际的岁月长河，也该消磨殆尽了吧？
说不清，墨铘对沁月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感恩多一些呢？也许都有吧，只是当这些沉重的东西掺杂成一团，尽数压在墨铘肩的时候，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更多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