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痛快答应：“那你去吧。”
宫宴并没有持续很久，谢英香先说了一通勉励的话，给大臣们发了赏赐，然后便坐在那里，看乐伎舞娘们表演，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散了。
这些大臣们大多各有家室，还都要等着回去与家人守岁过年。
想到这里，谢英香觉得有点孤独。
不过不要紧，等她成亲，她以后也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从文德殿出来，因着下雪的缘故，夜空比平日里亮了许多。往年在大角山上时，她见过的雪景要比这儿的更壮阔，更明丽，因此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翠儿却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模样，想要在地上堆个雪狮子。
谢英香无奈地斜她一眼，每年都堆狮子，她看都看腻了。
现在天色已晚，看不清楚，翠儿再想动手，也得等到明日再说。还好雪厚，一两天的，也化不完。
翠儿扶着她往文和宫去，棉鞋踩在雪地上，窸窣作响。
突然有一个黑影从一侧冲了过来，把谢英香唬了一跳，还不及反应，身后的侍卫们连忙涌了上去，直接就把那黑影制住了。
定睛看去，竟然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
那妇人一双眼睁得圆圆的，直勾勾的盯着谢英香，正要开口，金显突然赶到，惶恐跪地：“王上赎罪，此人是前些日子招进留仙宫的仆婢琴娘，臣看管不利，这就去查她的底细。”
谢英香点点头。平国初立，户籍制度都没立起来，招进来的人也没个标准的审查制度，混进奸细也是很容易的事。
只要没酿出大祸，她都可以容忍。
大过年的，谢英香不想坏了心情，抬步欲离。
琴娘却突然挣扎起来：“嘉瑛!”
“……???”
谢英香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侍卫们摁住她，要把她拖走。
琴娘挣扎的愈发激烈，眼眸赤红：“嘉瑛，嘉瑛!你是我的嘉瑛……唔。”
侍卫捂住了琴娘的嘴，拖着她离开，在雪地上划出了两道痕迹。
“等等。”
谢英香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心仿佛要跳出胸口。她松开翠儿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琴娘身前。低眉看去。
“你叫我什么?”
第81章 嘉瑛
文和宫内。
琴娘坐在炭盆前烤火，银碳烧得通红，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
谢英香盘腿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神情有些恍惚。
殿中亮起烛光的时候，她才猛然发觉，这个琴娘，眉眼间真的跟她有三四分相像。
“你姓宋，名嘉瑛，这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琴娘低着头，神色哀婉感伤，“你父亲是陈国的丞相，我……我是他娶的第三房小妾。”
谢英香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三岁的时候，我怀了你弟弟，但是身子不好，胎象不稳。你父亲怕你顽劣冲撞到我，就没让我见你。谁知，谁知等我生产完，坐完月子，”琴娘崩溃的捂住嘴，眼泪就流了下来，“你父亲竟告诉我你得了一场大病死了!”
谢英香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给她递了过去。
琴娘泪流的更凶，接过手帕按了按眼角，继续道：“我受不住打击，为你大病了一场，从此也落下了病根。你父亲为了骗我，竟给你立了个假的墓碑，我每年都去烧纸，前两个月你生辰，我从坟地那儿回去，无意间偷听到了你父亲和他亲信的谈话，我才知道你当初不是死了，是被盗匪掳去了!”
“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谢英香迟疑着，问出声。
琴娘抽噎了一下，说道：“是乾化三年十月初九，卯时生的，当时折腾了我一夜呢。”
后面这句颇有些抱怨的味道，谢英香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她的母亲，似乎……也不错。
琴娘见她笑了，喜得眉头都挑起来，颤着声音问：“你，你愿意认我了?”
谢英香一怔，垂下眼睑。
琴娘又垮下脸来，接着方才的话继续：“我听见你父亲说，当初你是被人贩子拐走，他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最近才发现你当年是被掳到匪窝去了，顺着线索追查下去，竟发现你成了盗匪首领，还招兵买马，当了女王。”
谢英香认真听着，眸光微动。
人贩子?她分明记得，在被翟羽青带到大角山之前，她一直是跟着奶娘在一起的。难道，那奶娘就是拐走她的人贩子?
“你父亲身为陈国丞相，就算知道了你的下落，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好与你相认了。他便决定不认你，还让他亲信也瞒着我，就怕我闹着非要来认你。可我念着你那么多年，之前一直是以为你死了才没找你，如今知道了你在哪，我还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琴娘情绪激动，双手一伸，拉住了谢英香的手：“嘉瑛!我偷偷从府里跑出来，一路上千里迢迢，只为了到这边来看看你。我在豫州待了快一个月，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个混入宫里的法子，就是想接近你，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害你。你，你若实在不愿意认我，我明日就走。”
谢英香抬目对上她的双眸，眼睫微闪，终是流露出一丝无措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