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少不得替房里人辩解两句,道:“那可怪不得别人心软,言哥儿猴儿精,两岁的孩子就知道察言观色了,林妈妈和王妈妈两个,他知道林妈妈心软,王妈妈严苛些,凡事都去找林妈妈说,遇到王妈妈呵斥他,乖得不得了,王妈妈一转身,他又成猴儿了。
前儿他摘了我的兰花,我说我特地跟他讲过不许动我的东西,他还要摘,这回一定要打他手掌心。他哭得呀,一边偷偷觑我,一边眼泪一串串地掉,声音撕心裂肺,满院子都听到了。知道的是教育孩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虐待他呢。哭得真是情真意切,我都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事儿,不好意思打他了。”
傅慎时抿着茶水皱了皱眉,这小子太奸猾了。
红豆坐在傅慎时身边,问他:“你说夫人和言哥儿,谁先服软?”
傅慎时想了想,道:“母亲肯定要吃一回苦头,但还是言哥儿吧。”
红豆笑着摇首道:“我说是母亲。”
傅慎时问她:“为什么?”
红豆便把她看到秦氏平日偷偷疼言哥儿的事说了,什么背着她蹭孩子啦,悄悄地趁着哥儿睡着了笑着亲孩子脸颊,和她平日里严肃的样子很不像。
傅慎时拧了眉头,道:“……自从老四七八岁之后,好像就没见母亲这样了。”
老四就是从前的盼哥儿,侯府重新排了行,盼哥儿现在是府里的四老爷,如今也快要成婚了。
红豆道:“老话说隔辈亲,你看哪个长辈不疼言哥儿。”
傅慎时忖量片刻,道:“还是言哥儿。”
他印象里,秦氏从前是很疼爱孩子,但多是布置人手、照顾起居学业,像对待言哥儿那样“失态”,很少有过。她既要好好教养言哥儿,估摸着不会像红豆这个做亲娘的一样,见不得孩子的眼泪。
夫妻两个除了打了口头上的赌,还下了赌注。
傅慎时拿他手上的扳指赌,红豆随手往头上一摸,道:“我用簪子跟你赌。”
傅慎时摇摇头,说:“我不要这个。”
红豆将簪子插回头发里去,道:“那你要什么?”
傅慎时勾了一下她肩上细细的红丝带,道:“这个……”
红豆笑着问他:“你要我肚兜做什么?你要穿呐?”
傅慎时面不改色道:“我用来洗脸不行吗?”
红豆靠在迎枕上发笑,还说言哥儿以后要是敢招惹女孩子她都不奇怪,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慎时坏笑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就好了…
…可惜了是个哥儿,要是个姐儿就好了。”
这个红豆可说了不算!
……
言哥儿在秦氏院子里住下的第一天,因为择床睡不着,哭着要回去,半夜三更的,院子门早就锁了。
秦氏本来就觉浅,年纪大了,夜里睡不好,人受不了,只好半夜爬起来,走到碧纱橱里去亲自哄言哥儿睡觉。
言哥儿还是不睡,坐床上哭。
像这种情况,红豆一般是和言哥儿大眼瞪小眼,等着他哭完了再跟他讲道理。
秦氏不同,她怕言哥儿嗓子哭坏了,抱着哥儿就哄,言哥儿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有人宠着他,他就更凶,说现在就要回去找娘,他想母亲了。
夜里还刮着冷风,言哥儿夜里出去着风恐怕会生病,秦氏不同意,就跟他说:“明儿就回去,今天先睡了再说。”
言哥儿不听,瘪着嘴,眼泪刷刷地流,秦氏脑子都要炸开了,没有办法,只能找了件颜色和红豆平日里常穿的衣裳颜色相近的马面裙,让哥儿抱着。
言哥儿哭累了,擦了脸就睡了。
虽然他睡了,但是在他眼里,秦氏是“心软的林妈妈”,而不是“严苛的王妈妈”。
次日,秦氏早上天亮就醒了,待言哥儿醒了之后,她打算让哥儿洗漱罢,吃完了开始学规矩。
言哥儿洗漱还算顺利,轮到吃饭的时候,秦氏要疯了,他先是不让她喂,偏要自己吃,她让他自己吃了,他才吃两口粥,就拿着勺子跑去看她养的金鱼。
秦氏叫他过来吃饭,言哥儿不听,她板着脸,样子有些凶,他还是不听,她只好让丫鬟将他强行抱过来。
谁知道这小子一溜烟就跑出去了,手里拿着勺子,嘴上还有米粒,小步子迈得好大!
秦氏生怕孩子摔了,吓得亲自跟了出去,命丫鬟和婆子去追。
言哥儿又不跑了,朝秦氏道:“祖母,我、我不想吃,你追到我我就吃。”
秦氏才不去追言哥儿,她绷着脸,道:“你要不吃饭,这顿饭就不吃了!”
言哥儿欢喜得直接将勺子给扔了,抚掌道:“不吃、不吃!”
秦氏:“……”
秦氏料想孩子这是玩性上来了,一会子饿了就知道难受了。
言哥儿的确半上午就饿得难受了,他又说要吃饭,秦氏不给,她说早上是他自己不吃,等到中午再吃。
言哥儿从凳子上下去,拉着秦氏的袖子,轻轻地摇着说:“祖母真的不给言哥儿饭吃吗?言哥儿饿……肚子饿。”他一边说一边揉肚子。
秦氏看着言哥儿点漆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舍得他挨饿?何况孩子身娇体弱,饿坏了不好。她便着厨房将她提前吩咐着煮好的粥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