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他未让古旭相送,而是将百里虞扬唤了出来。
两人步出西苑,麻世金方才道:“前段时日你准备春试本便十分忙碌,怎的还教导起小旭了?”
“她脑子不若常人,教导起来总是费时费力,接下来你还要准备殿试,去外间寻一个夫子教导她好了。”
麻世金待古旭虽好,但不总比待百里虞扬。
百里虞扬神情却很是平淡,不甚在意道:“她身份特殊,外人教导我放心不下。”
麻世金方才醒悟,不止他一人担心古旭身份暴露,百里虞扬亦然。此事百里清夫妇并不知晓,麻世金多有愧疚,道:“我当日实则有些冲动了。”
百里虞扬垂眸,他神色淡漠的出奇,同麻世金不同,他实则并不太担心此事。“这没什么,在宫外,认识她的人不多。”
“但大抵还是有风险的。”
麻世金轻声叹气,想到什么,忽然道:“如今古旭年岁已经大了,在京都久待总是不太安稳,不若将她送出,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如何?”
她虽痴傻,但容貌甚好,寻一个普通人家,又有他暗中照顾,相信她下半生定可无忧。
他打定了主意,便辞别百里虞扬,准备将此事告之姐姐麻世春,拜托她着心甄选一户好人家。
百里虞扬安静的瞧着麻世金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方才转身,却是撞上古旭探寻的目光。
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思,竟是一直在转角处鬼祟偷听,也不知方才麻世金说的话她可尽数听了去?
她神色有些无措,见百里虞扬缓缓朝她走来,便懵懂的轻声问道:“虞扬,什么是嫁人?”
“嫁人么……”
百里虞扬垂眸,打量着她的相貌,轻声回道:“便是找一户好人家照看你。”
古旭摇头,“我不嫁人,我有家,我可以回幽都的。”
东宫与百府都不是她的家,她是有家的。
幽都古宅被麻世金一把火烧毁,亦无家人在世,她那里还有什么家?!
百里虞扬瞧着她,想起麻世金所言,忽然提议道:“小旭,改个名字可好?”
改名吗?
“你单名旭字,那日后我便唤你‘高阳’如何?”
“我不改!”
古旭神色颇为激动,厉声道:“我就叫古旭,父母取的,为何还要改名。”
她已无家人,如今连姓名难道也不能留下吗!
她不争不抢,不骂人杀人,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改名换姓。
献文帝一事后她很是平静,此时方才有些激动。
她一步步朝后退去,百里虞扬见她身后有一处台阶,担心她绊倒,便伸手一把拉住她轻轻将她环在怀中。
他语气温软,像是诱哄稚子般低声道:“不改名,你只是有两个名字,一个叫古旭,一个叫高阳可好?‘旭’字从日,从九,意味初升的太阳,高阳便是古旭,古旭亦是高阳。”
古旭心中本很是烦闷,听闻他这般解释方才好受一些。她被百里虞扬虚虚环住,冷静下来后,脑海中忽然闪过陆盛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要听我的话,不可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
她心中忽紧,身上起了一层寒意,竟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百里虞扬察觉,伸手覆在她额际,轻轻捋去她散乱的碎发,低声询问,“怎么了,可是有些冷。”
初春微凉,大夫说过,她如今年岁还未来月事,身子是受不得寒的。
古旭身子微动,缓缓退出他的怀抱。
她有些怕陆盛,但若真如同他所言,那当夜献文帝同她也很是亲密,他若知道是不是先杀献文帝再杀她。
不过他在边塞,那离京都实在太远,他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虞扬见古旭似有心事,双眸微垂,轻轻抚摸着她黑软的头发,“莫要多想,一个名字罢了。”
百里虞扬待她是很好的,方才他与麻世金的谈话古旭一清二楚,便抬头问道:“你春试如何,我之前是否耽搁你了?”
“谈不上耽搁。”
百里虞扬收回手来,目光微转,道:“这只是第一步,并非多么重要之事。”
“前段时日我待你还是多有疏忽,此时得了空,正好好生教导你,上午你好生歇息,用过午膳后来书房寻我。”
古旭闻言便转身离去,人走后,躲在屋檐上偷听的李成年亦转身离开。一名身量高挑纤细的女子从转角出现,缓步走至百里虞扬身侧,低声道:“公子?”
两人一道朝李成年离去的方向看去,百里虞扬负手于后,忽然问道:“太子已离去多久?”
“足有五月。”
百里虞扬沉吟,低道:“如今边塞战况激烈,他或许还有段时日方才可归来。”
古旭被献文帝打杀当夜,麻世金于半夜将负伤的古旭救回,那时他只道是一时心软冲动行事。百里虞扬当时便有所怀疑,麻世金虽是御前统领,但不善谋划,若真是冲动行事,岂可在献文帝眼皮下当夜便将人偷送至宫外。
他心中怀疑,直到探查得知李成年多次于夜间至百府探视古旭,方才确定这其中必定有东宫的手笔。
陆盛这人待古旭应当是有情的。
只是不知深浅……
想到这,他忽然轻笑出声,询问道:“秋影,你近来追踪李成年可有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