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沉默了一会，小声道：“如兰和斌儿都在主屋……”
当时众人将女眷集中在主屋保护，不想施长岚让人牵制住院中私兵，只带了姜长江一个人进去，就将人杀绝了。老三这句话勾起了许多人的伤心事，有人默默抹泪。
“如兰昨天才学会画了个新妆……”
“好了!”大哥按了按他的肩膀，将他喝住，“逝者已矣……想想怎么报仇!”
老三擦了擦鼻涕眼泪，道：“大哥，施长岚灭咱们满门，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你记不记得，关逢之后，还有一波人来找过咱们?”
老大一怔。
“你是说……那些黑衣服的人?”
☆、第二十二章
甘怡把一口气叹到底，又慢慢吸气。重复了几次，她叫住了孙破：“你过来。”
孙破：“?”
孙破过来了。甘怡把他拉进房间，指着蒙追月道：“不准胡闹，不许偷听。”
然后关门，落窗。
孙破左右看了看，笑道：“甘将军，我洁身自好，你可不能……对我用强。”
甘怡没理他，冲着凳子一点头，道：“坐吧。”说着，她自己也捡了个地方坐，再一开口，就是家国大事。
“孙将军，你是乱世成名。你我背后，有各自的君主。”
孙破愣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甘怡道：“我不知道孙将军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与你，”她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孙破的胸口，孙破看着她的一小缕短发从肩后飘落到胸前，“骨子里是一样的。我不是供人娱乐的小姑娘，孙将军。”
“如果你想说你动了真心思，也最好趁着还没酿成什么祸事……我是一个受过他人大恩，发过誓要效忠于她的人。”甘怡仿佛心如铁石，一股脑地说，大有三军阵前蛊惑人心的架势，“你我，生在当世，恰好都有点微末本事，都不是能随心所欲的人。”
孙破沉默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甘怡要是真的不为所动，真的心如铁石，根本犯不着来找他说这样一堆话，甚至还不让蒙追月旁听。
他直眉楞眼地问：“我不问你背后的人，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甘怡刚才还一本正经，此刻脸色腾地红了。
她不自然地把自己挪远。
孙破道：“人活一世，甘怡。认清你的心。”
他把“你的”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甘怡扭开目光，小声道：“这样不对。”
孙破没理她，他站起来，俯身凑近甘怡，接着自己的话步步紧逼：“甘怡!你我都只是他人的武器，不能也不必衡量对错。你只说你自己的感受。你喜欢我吗?在我身边你安心吗?或者……你会当着我的面，让我看着你，和别的哪个辰台人成亲吗?”
甘怡死死往后靠，紧咬着嘴，气息都乱了。她伸手想推开孙破，可是一按到他胸口，就想起来自己受伤、中毒的时候……
炽热的皮肤，坚实的肌肉，偏偏他扶着自己，又很温柔，只是轻轻一揽。
孙破问的这个问题，平心而论……
“我不能。”她喃喃说道。
她不能想象自己与人成亲的时候，一回头，看见孙破的目光。
那样……促狭而体贴的，玩世不恭而眷恋不舍的目光。来自孙破的目光。
她也不能想象，有孙破在场，她还能看上什么别的人。
但她今天既然已经这样说，就是想通了自己和孙破，若真入对出双，恐怕也会有一天要分道扬镳——那都还是好的，真到了那时，如果时局需要，就连反戈相向……
她不能回答孙破其他的问题了。她狠了狠心，竖起手掌，用力将孙破从自己面前推开了。
“我不会当着你的面嫁给旁人……”她站起来，忘了这是自己的房间，只顾往外走。走到了门口，才说了一句：“但我也不会与你成亲。我可以终身不嫁。”
然后开门，傍晚的寒气一过来才觉得脸上火热。她生怕再碰到孙破，飞快地走出了城主府。
孙破把目光放空，听着她离去的风声，听见蒙追月在外面大呼小叫：“你们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听!”
他出去使劲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蒙追月：“……”
蒙追月反击道：“你上次教我编蚂蚱，说你叫孙三岁!”
孙破摆了摆手，道：“我刚被我爹抛弃了，现在度日如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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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怡往外走，却在门口见到了施长岚。施长岚面前站着一个中年人，正跟她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看见甘怡，一怔，将她端详了一会儿，眼睛一亮，不知为什么，又流露出一点惋惜。
“就和这个姑娘像极了!”他道，“那天有一位男子带着一位姑娘去我客栈，两个人都一身血，我还跟他开了玩笑，问他是不是卖人肉的……结果后来那姑娘就被他扛走了，当时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但那男子威胁要杀我全家，我一直……今日让家人都出城去了，总算鼓起勇气，来、来……那姑娘就算死了，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