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身边没有辰池，她是为了私事与人冲突，此刻才思前想后起来。
然后就听见孙破也跟了过来。孙破总是将人气个半死，自己倒很快就不气了——至少看起来不气了。他亲昵地搂了搂甘怡的肩膀，道：“别乱想。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觉得天上的云很好看，刚好可以告诉你了，咱们一起看。”
甘怡闻言就抬头。施恩城的风不大，过了这么一会儿，天还是那个样子。星星没有冒头，月色在云后横走。甘怡望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多像咱们啊……”
多像他们啊。在沉默的层云背后，暗通清辉。
☆、第三十一章
孙甘二人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天亮了，正好撞见姜氏兄弟出府。
要是旁人，彼此视若无睹，也就罢了。可孙破记着仇呢，目不斜视，只对甘怡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吃姜吗?”
甘怡：“?”
甘怡听出来了孙破似乎是在暗指，却不肯信他真有这么幼稚，因此如实道：“不太喜欢。不过要是有，也能下咽。”
孙破道：“以后有什么吃的，你若是不喜欢，就丢了吧。譬如这姜，放着就碍眼。”
姜氏兄弟：“……”
孙将军，您是市井小儿吗?
姜长江摆着一张姜长空的冷脸，道：“反弹。”
孙破：“嗤——幼稚。”
甘怡和姜长空对视一眼，各自有种带着熊孩子一样的微妙的尴尬。这种微弱的共鸣使他们达成了短暂的心照不宣，一人拉起一个熊孩子，把两人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请了李郎中来给你看看伤，别耽误了时间……”
“再不快点，等蒙追月醒了，缠上城主，又要被她打趣……”
·
施长岚刚送走了姜氏兄弟，正打算躺回去补个觉，甘怡孙破二人就进来了。
临阳镇不算她的辖区，可毕竟昨夜那么大的动静，她自然知道，又听了姜氏兄弟今早来说的消息，怕就怕见到孙甘二人，因此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得，又没得睡了。”
不过她敏锐地发现了二人佩剑的变化，自然猜到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了一步。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前觉得他们是“孽缘”，甚至拆开来说也甚是妥切——孙破叫“孽”，甘怡叫“缘”。
因而自己险些被自己逗笑了，好容易才憋住。
孙甘二人对这番腹诽毫不知情，甘怡一脸正直道：“长岚，临阳镇果然有燕桥人驻扎，领兵的是楚闻书。我要调兵。”
此事避不了。何况施恩城附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队燕桥人，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因此施长岚没有异议，干脆利落道：“我已经叫姜氏兄弟俩替你联系远定和八元等地的守将去了，这两日内他们应该就能率兵抵达施恩。施恩城的守城将士，我也调派了下去，回头领你去他们的营地。”
甘怡没想到施长岚这次如此痛快，惊喜道：“多谢!”
“还有一事。”施长岚决心要跟孙甘二人速战速决，道：“楚闻书帐下，有一位叫关逢的统领，你们知道么?”
孙甘二人对视一眼，好像在这一眼里就能达成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孙破先道：“沙蛇匪寨的匪首、与我们约定在鸿章书院接头的人，就是他。”
施长岚挑了挑眉，道：“那就不奇怪了——姜氏兄弟方才告诉我，城中两股势力，一为燕桥，一为穆国。燕桥的强些，穆国的弱些。而这位关逢，虽然身是燕桥人，却暗暗勾上了穆国的人——不知是何居心。”
“恐怕是不安好心，不光对我们不安好心，对燕桥和穆国也同样如此。”孙破冷笑一声。
他行事惯来狠辣无情，自诩是手段阴毒，不知为何，竟很不喜欢这样的不忠之事。
“此人贪生畏死，立场不明，居心尚不能定论。”因此是甘怡对施长岚道，“或者可以利用一下，但不太能信任。”
施长岚点了点头。
或许是听见甘怡开了口，孙破就没有继续挑刺，只又问道：“施恩城内，除我之外，的确还有穆国人?”
施长岚又点了点头：“就是你中毒时，我说尚未抓回来的那些。”
孙破皱了皱眉。他素来以牙还牙，是决意要尽快把这些人解决了。他想了一会，片刻后，忽然发现甘怡没再说话了，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而这不妥又或许会使他和甘怡之间生出嫌隙——因此难得开口解释道：“我在穆国，树敌颇多。那些人……是父辈为我所害的毛头小子罢了。没想到这么不好收场。”
甘怡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解释这么一句，因此心里格外熨帖，不由得坦诚地对孙破笑了笑，道：“无妨。”
施长岚一贯地对眼前所见冷眼旁观，只是想道：要让蒙追月提醒甘怡一声，不要太盲目信任孙破了。说到底——这不单单是他们二人的事。
·
甘怡将此间的事和自己的举措都回禀给了辰池，同时将孙破与自己的事告诉了她。
很奇怪，其实有很多事想说出来，真到落笔的时候，却只能写出“一切都很好”这样含混而羞怯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