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乎是不打自招，颜夕没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他的手，“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方沉默片刻，才听得他的声音传来，闷闷的，“醒来之后便知道了。”
颜夕问道：“怎么做的?”
离之沉声道：“拔了舌头。”
颜夕：“……”
一直没听到她的回话，离之以为那人对他的做法不满意，回身正要解释，却瞧见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面具摊上。
没等他说话，颜夕便牵着他走了过去，她的指尖划过一排形色各异的面具，最终落到了一面样式十分夸张的面具之上。
那上面许多细纹交错缠绕，明明毫无规律可言，但那种纷乱的色彩却偏偏让人觉得眼前逐渐形成一种巨大的漩涡，足够吸引也足够致命，吞噬周遭任何生灵。
听着小贩卖力夸赞颜夕的眼光如何如何独特，离之却笑了起来，他接过那人手中的面具，了然道：“你是，想起了在毓秀城时我带的那一个?”
颜夕颔首：“像不像?”
“像。”离之赞同，他看着手里的面具，又抬眸看向摊位，下一刻，他抬手，将挂着的一个面具取了下来。
那面具通身素白，莹洁光滑，除了五官处细细描画外，就只剩额头那一点火苗般的印记。
火苗耀眼，在洁白的底面上更显光芒灼灼，如真的一般。
离之递给她，笑道：“这个像你。”
颜夕看了看眼前的面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时反手“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瞪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额间火苗直指头顶，可不就是在说，她经常怒发冲冠吗?
这人今天是找打吧!
因为肤色的缘故，离之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他却没理，只是敛了笑意，认真道：“夕夕错怪我了，我的意思是，你便如这面具一般，肤如凝脂，冰肌玉骨。”
周遭人来人往，却皆被隔绝在结界之外，动与静的界限并不明晰，真实被模糊在外，她唯一能清楚感知的，便是面前的这个人，与他一字一句珍而重之说出来的话。
颜夕的耳根悄悄地红了，所幸有帷帽遮挡，她也可以动作自然地越过他向前走，声音中勉强止住笑意：“油嘴滑舌，把称呼给我改了。”
离之但笑不语。
他向小贩付钱，听那人笑嘻嘻地道：“公子与姑娘有幸结识于今日，日后定能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离之摇头：“我们并非结识于今日，她……”
他似是想了想，才轻轻地笑起来，回道：“她是我娘子。”
小贩连忙道歉，离之却也不再回话，前方那人已经停了下来，他不会让那人等她太久。
两人在喧闹的人潮中牵着手逛了许久，也遇到了很多新奇好玩的事情，比如……
张府三姨娘与她怀里的猫。
颜夕诧异道：“她的小花回去了?”
离之贴近她：“夕夕，她的猫叫‘花花’。”
“……”颜夕看着他，“有区别吗?”
离之抵拳而笑，摇摇头：“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颜夕看着那人怀中一点都不“花”，相反，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色的白猫，沉吟道：“当时我们自翻香阁出来后便直奔妖界，倒是将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如此，那小花，哦不是，花花还能回到三姨娘手中，可真是吉人天相。”
离之道：“是猫。”
颜夕淡定反驳：“我说的是三姨娘。”
离之从容点头：“是我的错。”
直到夜幕四合，白昼的最后一丝亮光被压入地平线之上，离之才停下步子，带着她飞身跃上一品楼楼顶。
两人身形方停，京城中华灯初上。
灯光自远处缓缓亮起，不多时，照亮整个京城，俯瞰下方，闹市犹如一条五彩斑斓的河，缓缓流淌，流过两侧的摊位，撞出一阵热闹的喧嚣。
颜夕将面具揭下，看着眼前胜景，脑海里突然飘过了一句话。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离之的视线落在她姣好的侧颜上，轻声道：“于我来说，有了你，便已胜过人间无数。”
颜夕转眸看向他，却只看到那一张她亲自挑选的面具，夸张的图案将他的神色一丝不露得隐藏起来，颜夕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你……”
“你要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人根本不给颜夕任何询问的时间，话一出口，便抬了面具，俯身压了下来。
双唇相贴，没有多余的动作，却叫颜夕的心更冷了几分，节日的灯火照亮整条街，偏偏照不到一品楼的最高处，这里满是阴影，冰凉刺骨。
离之稍稍离开，抬眸间见那人眉间紧蹙，似是将要发火的前兆。
他却仍是笑，抬手抚上她的眉间，“你不要担心，只是边界之处有异，我要去看一看，很快回来。”
颜夕问道：“怎么了?”
离之垂眸抿了抿唇，看样子是没打算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