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复又垂下眼睫，看起来一副认错受教的模样，“没忘。”
但只有离之知道她这位师父此时一心两用该有多么大胆，又有多么……聪明能干。
因为她所有传音入密的内容依旧是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前几天的保持或许会有困难，忍不住释放也没有关系，但切记不要收回，因为此时非意愿的收回速度过快，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一见颜夕服了软，顾免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剑阵是你私自将剑法与泉清的阵法结合的产物，虽未曾真正使用过，但当时阵成你也瞧见了它的威力……”
顾免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视线也不经意落在了地上。
颜夕的传音入密仍在继续。
——不要怕释放法力，反正摇光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毁坏了再找对面这位，他有钱。
离之低了头一边拼命忍住笑意，一边还要努力听清脑海里颜夕传过来的话，也就在此时，顾免的低喃落入了他耳朵里。
“……阵内花草树木皆被强大剑气摧毁，若是放到那些弟子身上，会摧毁筋脉，疼痛难忍，恨不得当场死亡……再无修炼可能……”
颜夕的传音入密戛然而止。
她姿势不动，像是不经意间问道：“你如何知，那些弟子会有此种结果?”
顾免如梦初醒，猛地抬头看向平静站立的颜夕，他的面色没有多大变动，但那一瞬间，离之看见他的眼中明灭变换，仿佛是暴风雨前海上的波涛汹涌。
半晌，他开了口，没了方才的冰冷与怒意，是一如往常的一本正经。
“能将植物摧残成那副模样的剑气，你觉得，放到人身上会如何?”
闻言，颜夕眨了眨眼，突然轻微勾了勾唇角。
纵像是笑着的模样，但她眼中却没有一丝感情，就连离之都分不清，此人此时到底是何情绪，像是嘲讽，像是无奈，又像是无所谓。
就在他猜测颜夕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顾免突然对他道：“离之，你去天玑峰找你二师伯，叫她快些过来。”
离之当即明了这是赶人的意思，看了颜夕一眼，见那人颔首，他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直到离之身影彻底消失在天权峰，颜夕才开口道：“剑阵，我并不是第一个想出来的，对不对?”
明明是问句，她的语气却非常笃定，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顾免的语气亦是笃定，“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果然是老头子!”颜夕皱了皱眉，十分不满。
灵犀门上下除了碧晓的医术，剩下都是灵犀教的，颜夕好不容易自行研究出了一种攻击术法，此时得知竟早已经被人用过了，她怎能不生气!
“剑、符、阵、器，他怎么不将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学了?!”颜夕都要被气笑了，“听闻还有那不死之术，他要是习得了，也省的我们成天为他担惊受怕!”
“颜夕!”顾免皱眉轻叱，“越说越没边了。”
颜夕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样子是懒得理他了。
默了片刻，顾免轻叹，负手转向山门方向，那里门中弟子忙忙碌碌，能看到林泉清将扇子指来指去，而被指到的地方便有弟子快速跑到，拿出黄符，念起了口诀。
碧晓与沈北砚设的障碍在上山途中，因此两人并不在山门，而是在灵犀山半腰，此时是看不到的。
看着看着，顾免的目光便从那些弟子身上穿过，落入了天边广袤的云海，但又似乎穿过了云海，落在了更为广袤的虚空……或是回忆。
他轻声道：
“我第一次见到剑阵，是在仙魔大战上。”
作者有话要说：
颜夕：师父太强，难以超越，生气!
(活在回忆里的)灵犀：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
第47章 口舌之争
“我第一次见到剑阵，是在仙魔大战上。”
青年上仙的声音轻而飘渺，像是穿过了亘古不变的时间洪流，亲眼见到了属于三百多年前的事情。
“万千魔军前，魔界入口处，师父挥袖将青竹剑插入地下，青色光芒瞬间大涨，将他与魔军一同笼罩在内，那之后……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光影闪烁，我看到血液喷溅，残肢翻飞，比青色剑光还要刺眼的红色染上了师父本是一尘不染的铠甲，可他屹然不动，高瘦的背影坚定地立在仙界兵马的最前方，像一个神祇，不，他就是神祇……”
顾免笑了起来，眼神中渐渐燃起兴奋的火光，但目光却是涣散的，仿佛眼前的一切在他眼前，就是虚无。
颜夕隐约觉得他语气中有些异样，转过头，在那人身后唤了一声：“师兄?”
顾免好似没听到，依旧继续着他的回忆：“我听到那些人放声嘶吼，他们在痛苦的哀嚎，但光芒中不停变换青色剑影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们愤怒，他们绝望，却始终无能为力……”
“师兄!”颜夕抓住那人肩膀，强迫他转过身。
顾免仍在笑，却诡异至极，“……哈哈哈哈……他们就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