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门主这一番话，是替谁说得呢？”谢韫反问，“谁能请动沈门主这尊大佛？”
沈黛捂唇娇笑：“我哪是什么大佛，不过是一介小女子罢了。”谢韫投来清淡的一瞥，沈黛看到他这幅视美人为无物的样子，心里就不满，她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啊，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薛纯回到客栈时已近子时，令她意外的是，房里居然亮着灯。
她突然想起上次被谢韫发现的那片落叶，做贼心虚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之后才推开门。
“回来了？”谢韫坐在桌前洗着茶具，听见声响儿眼也未抬，唇角带着一贯朗月清风般的笑。
薛纯迟疑着应了一声，正在寻思着该怎么说自己刚才的去向，就听谢韫道：“时候不早了，回来了便睡吧。”他将洗好的茶具摆在一旁，拿帕子擦着手，不紧不慢的动作带着股天然的世家贵气，分外赏心悦目。
“……是。”不用撒谎骗公子，她自然乐得轻松。
谢韫绕过屏风去床上休息了，薛纯吹灭了灯躺在外头的榻上，她阖上眼，耳边是鬼面人低沉的声音：“想跟谢韫那样的人站在一起，只懂得做刀是万万不行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离开他。等你学……”
“不可能！”
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拒绝声回响在耳畔，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鬼面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她试图以朋友方式相处的，但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她拉起被角盖过头，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脑子里那些杂念清除出去，但却没有成功。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冷笑：“你怕什么？是怕离开公子后你还是不能成为和他并肩的人，还是怕有人抢了你的位子？说什么不能离开公子，全都是你自私自利的借口而已！”
闭嘴！闭嘴！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侧躺在榻上，被子掀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入，带来些微的凉意，也吹走了她内心的不安躁动。
她长出口气，再次闭上眼，安然入睡。
*
“大师姐…门主，您……出去了？”小师妹揉着眼，手指着沈黛房间迷糊地道：“我看您屋里的灯亮着，还以为您在屋里呢。”
沈黛披着一身月华走进廊下，周身带着夜凉，翘楚姿容上带着三分笑意：“刚出去走走，顺便查看一下周围安不安全，许是忘了灭灯吧。”她拍了拍小师妹的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起夜？”
小师妹不好意思地点着头笑：“嗯，晚上水喝多了，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师姐们陪我。”
“这算什么麻烦。”沈黛漫不经心地看一眼自己房间，继续笑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些总是好的。回头我和三师妹说一声，让她安排你们起夜的事。好了你快去吧。”
小师妹哎了声，蹦蹦跳跳小兔子一样往前面跑，沈黛看着她的身影隐在游廊处之后才转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桌上的一盏灯火火焰已缩成了黄豆大小，眼看着就要灭了，沈黛双指一并，风声如梭，只听咻地一声——
灯花一跳，燃烧出更明亮的光，也映出了那个站在阴暗角落里人的身影。
沈黛随手关上门，看向来人，“ 我已经把你那些话都和谢韫说了，但听没听进去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会听进去的。”
沈黛摊手，“反正欠你的人情我算还清了。”她自顾自走到了镜前坐下，按着鬓发小心地把头饰都卸下来，一边弄一边像是随口问道：“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是奇怪胭月姑娘你为什么会要求我说那么些话。”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那道夜行衣也遮不住的娉婷身影，眼里的好奇几乎能透出来，“难不成胭月姑娘和谢公子果真……？”
不然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拆散人家？
胭月低笑出声，音色冰冷而清透，“难道沈门主不是乐见其成才帮忙的吗，难道你就是真的对谢韫有意了？”她站在墙角的身形纹丝未动，倘若外头经过的人不注意，也只当是墙角的大花瓶。
沈黛卸完头饰便把头发放了下来，此刻正拿梳蓖一下一下梳着乌黑亮泽的头发，闻言也是一笑：“我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胭月姑娘又是为何呢？”
话又被她绕回来了。
胭月挑眉，没再说下去，而是道：“既然你话都说了，那我们之间就算两清。再会。”她打开窗一个鹞子翻身便没了踪影。
庭外枝繁叶茂的树抖娑着像被风拂过，转眼又了无痕迹地挺立着。
沈黛倚着窗看了一会，直到起夜完后匆匆回房的小师妹路过，“门主，您看什么呢？”小师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弯新月，一树婆娑。
小姑娘眨着纯真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心里充满了艳羡，门主可真好看，就算披着头发，什么也不戴，也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
“没什么，房里有些闷，开着窗透透气。你快睡去吧，明儿又要起不来。”沈黛打趣她。年轻人嘛总是爱觉的，小姑娘被取笑了显然有些不大好意思，捂着脸丢下一句“那门主也早点睡”急忙走了。
沈黛无声一笑，只是和方才那种轻松的调笑不同，这笑中蕴含的寂寥和疲倦，绝不是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能读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