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无陵似是没料到她感兴趣，视线稍掠过她，解释：“那是无榆，而他的魔障便是翠映红的前世。”
寥寥数语，顾清浅已反应过来。
论起当今四界的八卦，无论大小，都有她或多或少的参与，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无榆本是天宫姜氏的得力臣属，数年前被派下地界除一妖魔，不慎重伤时得一凡间女子所救，两人相爱。却哪知那妖魔前来报复，杀了无榆的恋人，无法接受所爱之人死在眼前的无榆立时入了魔障。自此，四界再无无榆上仙。
顾清浅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她当八卦唏嘘几下就翻篇了的故事，左无陵却大动手脚。
“你是想借着无榆前往魔界。”
“嗯。”
顾清浅不问也知道他所为何，长叹，“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左无陵被她这对着晚辈说教的口气一下子刺激到了。
“难道纵观四界，你就没有执念之事了？！”
这回场面冷了不少，顾清浅看他颇具怒气的模样，与第一次遇到那只小团子气鼓鼓的可爱劲儿大相径庭。
果然时过境迁，想到自己活了几万把岁数，才千年而已，所见光景，已尽然道完了前面所有岁月都还没理解透的字眼——物是人非。
褪去满身轻佻和笑，左无陵又一次难得看见她肃然的样貌，只听顾清浅如耄耋般淡而论之，“不过一只羽翼都未满的凤鸟，放肆。”
少年幻化的形象倏然恢复，露出血色尽褪的面庞，一双黑眸盛满了不可置信。
顾清浅丝毫不为所动，看不出怒，也看不出嗔。
左无陵似乎受了巨大的打击，原本红润的唇色渐渐苍白，声音支离破碎，“那……顾望极……他呢……”
你能不执著于他吗？短短几个字，他终是不敢问下去。
“……”顾清浅蹙眉，左无陵看她神色变化，认命般阖上双眼。
“也罢……罢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左无陵回忆往昔，凡世的记忆只有蓝色，绣花，脂粉，随风翻飞的丝带，然后便是无尽的酸涩。
在窗前望她，然后在内心无数次纠结自己坐在这里的目的，提醒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目的。
看她一颦一笑，看她嬉笑怒骂，总是各种滋味，难以名状。
渐渐地，纠结也就淡了，只希望这日子再长一些，时间再慢一些，好等一等他，细细品味。
可命运似乎再也不愿意善待于他，最初等待的人还是出现了，离她如此近，仿佛警告他的妄想，警告他必须做出选择。
看着她与那人亲近，然后叫来再重复一遍她的对话，左无陵觉得自己可笑。
一日日靠近那人，只因为他不敢靠近她。
再一日低头望她，坐对面的翠映红小声问，“你喜欢她？”
左无陵震惊，除了自己知道这些晦暗的心思，怎能被他人看出？
思绪几转，他维持住一贯的冷漠，“她挑的那样式的手绢还有吗？”
“蓝色小绣花？”
“……”
翠映红捂嘴嗤嗤笑着，“我再给你绣吧，保证一样。”
“……”
顾清浅比左无陵年长足足快三万岁，凡是表达过这般意思的，无论是仙，是妖，是魔，还是人，左无陵都没让他们好受过，灭的灭，伤的伤。
唯二平安如初的，一个是顾清浅自己，一个便是顾清浅最在乎的顾望极。
三万年代表多少沧海桑田，左无陵不知。
他只知道，当自己牙牙学语时，她已经带着刚学会说话的顾望极在五界嚣张滚打；当自己长出羽翼却无法飞翔时，她已经领狐族厮杀在远古妖兽蛮横的战场上；当自己初长成少年，还在哥哥边上乖巧时，她已撑起整个狐族，有俯视四界的功勋，是凤族的贵客，与凤王平坐在首席……
区区年幼失孤的凤鸟，连个才成气候的魔头都能踩之脚下，怎跨这三万年的鸿沟。
他能执着什么……他又能比过顾望极什么……也不过二字——罢了！
——————————我是时间分割线（记住，我是红色的！）——————————————
现在这雀鸟的身子极弱，躺在夜里的魔宫，她竟然盖了三层被还觉得寒冷。
顾清浅犹豫怎么表达目前的状况而不被笑话，可怜她一把年纪了的自尊心，塞进这才成精百年的小雀里，真真不合适。
正在思索间，大门被突然重重推开，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先紧紧裹好，收拾成一团，确认只露出个脑门，把刚刚想到的话都抛开了，语气万分不耐烦，“又怎么了？！”
夜幕里那人站得笔挺，灌进来的风把他的银发吹得咻咻作响，倒真像一个狂魔。
两人对视，一个暗沉，一个烦躁。
不知过了过久，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稍有些违和感的轻咳，似是提醒。
左无陵恍若未闻，那咳声渐渐急促起来，甚至愈发凄厉萧条。
顾清浅眨眨眼，也猜到一些，缓和了语气，“你是有话对我说吗？”
“……”
“我有些冷，你先进来带上门。”说着，也咳了两下。
左无陵这才如梦初醒，立时反应过来，跨进门，亲自转身伸手把门关严实，还微低头确认了一会儿有没有风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