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放学以后的半个小时，她们宿舍里面没人打算开灯。
范泛在摆弄完设备以后，拿好零食商家的logo，对着镜头打招呼。
她刻意压低音量，像宿舍里面跟家人视屏聊天的时候一样。
“大家好，我是饭团，今天要吃的是一家淘宝的店铺推广，就是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包装袋，又定住片刻让镜头可以更好对焦。
电视剧男女主角对话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很突兀的穿插进来，你爱我你不爱我撕心裂肺地在背后吼着。范泛转过头，对面床铺的于冰正吃着外卖看电视，白色的耳机线瘫放在桌子上面。
她呵呵两声笑着拌饭看电视剧，恍若未觉。
范泛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继续介绍商家店铺，声音没再刻意压低。
“商家的店铺地址到时候我会放在评论处，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进行购买。然后我也会抽两三名朋友进行送奖活动……”
“喂，妈，我跟你说个事……”夏敏扯着嗓子一下跳进去范泛的话里面，后面的内容被她冲得支离破碎。
她们两个像有心找茬，但范泛又不好直接说破。商家这个推广视频要得急，她今天录制剪好明天就要直接上传。
范泛想起隔壁宿舍好像住着大四学生，前几天才离开学校出去实习。她不想继续呆在自己的宿舍里面，抱着一箱零食和设备，关掉酷毙灯，直接走了出去。
＊
零食比其他东西录制的时间要快，效率也高，范泛收拾完面前的残渣碎屑以后，舒服地向上伸了个懒腰。
她掏出手机给刘清悠发条消息。
范泛［女／人，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刘清悠［女／人，暖好被窝等我回来。］
这样三两不着调的话，用不着细想范泛也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到关门时间是回不来了。
手机震动一下，刘清悠又发了一条消息。
［难得啊，今天怎么想起了我，难道有什么惊喜？］
范泛顿住动作，想要抱怨的话最后还是化成一口绵长的气叹了出来，她不打算将事情跟刘清悠说。毕竟说了也没用，还多一个人跟着她添堵。
随便敷衍两三句，范泛起身往宿舍里面走去。
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一片光亮从门缝中大片泄出显得嘲讽。
范泛推门进去，嘎吱一声悠长的响。
于冰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嘴角却自相矛盾地上扬。
“夏敏，你说那些主播都是靠什么挣钱的啊？”她弓着身子往夏敏那边探，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说话的弧度有规律的晃动。
夏敏不知道在刷什么，声音里头含着笑，“你不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女主播被抓了，说直播内容涉及各种马赛克。”
“主播还能靠什么赚钱……大家都是成年人，话还是不要说透比较好！”
“卧槽！”于冰仰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你也算精辟，嘴巴能毒成这样。”
范泛抱着半箱零食，脚跟往后一踢关上了门，声音不重不响，适时插／进她们都话里面。
“诶，范泛——”于冰转头，笑脸吐出恶毒的句子，“你的吃播视频都在播什么？是不是跟其他女主播一样……哈哈哈哈哈，那应该赚的挺多的吧？”
“啧！”夏敏开口，故意嗔怪道:“你没看过吃播呀？再说范泛是那样的人吗？现在不管怎么说，范泛也是有几万粉丝的网红了，算小半个明星吧。诶诶诶，范泛以后成为大明星以后记得照顾点你舍友哈！”
“对呀对呀！大明星！”于冰跟在后面添油起哄。
她们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却又像把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花着心思讲了一遍。角度刁钻，想撕破脸都难找到下手的地方。
范泛嘴笨，愤怒卡在嗓子眼里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装着零食的快递纸箱被她抠出个洞来，手指疼痛，但还是抵不过心头的火。
偏巧于冰夏敏不识相，一脸无辜地看着范泛，“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不是吧？同宿舍开几句玩笑就生气。范泛看着也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啊！”
本能是件让人很讨厌的事情，几乎想也不想，范泛便自然地扯开笑脸，“没有，你们别打趣我了。”
她听见自己嗓子里含着声音抖。
将纸箱放在桌上，范泛咬着唇，一口郁气背对于冰和夏敏才敢慢慢吐出来。手指发红，却巴不得疼痛能持久一点。
毕竟愤怒总需要发泄的地方。
于冰和夏敏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新的电视剧，呵呵两声偶尔从空气里蹦出来。还好，至少她们现在愿意戴上耳机。
范泛坐在位上，半垂着脑袋，弧度卡得玄妙，没有泄露太多情绪。
这是第几次了？她瞧不起自己，能生气却不敢发火，嘴巴笨得可怜，别人说句你怎么那么小气，便立刻摆起笑脸紧巴巴地解释。
她没期待宿舍关系能有多好，但被人这样阴里嘲阳里讽却怎么不是个滋味。
还不如当初X大的食堂里面，薇薇直来直往传达敌视，她也省得再摆笑脸。或者跟开学的刘清悠一样，不爽就直接撕破，免去了后面那些圈圈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