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不敢撒谎，因为王妃也是她的儿媳，所以毫不隐瞒：“这是王妃的，放在这我才想起来，所以就一块儿洗了。”
贵妃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眉头疏松开了，终于把手帕从上方放下来，她只道：“这字绣的不错。”
明月下石桌上闪映着树干枝杈的疏影，时候已晚，但天边最远一角还有一层清晰薄薄的云霞光晕，好像那儿边的云层下的一隅天地，还是透亮的晚霞夕阳天光。
月光照射着那棵生长在池边的梨花，单影独具，一朵朵梨花瓣泛着白色朦胧的光芒，有香气浓郁，禁不住折了一枝下来。
总管走上前，小声叫了一声：“王爷。”
怀王似乎在冥想，仰着头，梨花光影在他的头上，睁开双目，转过身来，“有什么事？”
总管小心翼翼的回道：“王爷，厨房里的人说，王妃几日都没吃东西了，还有您给我的点心，我送了过去，王妃连瞧都没瞧，就把我关在门外了……我都说是您让我送过去的，可——”
怀王忽然面色深沉，最后只说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总管点了几下头，暗中叹了口气，下去了。
新派去服侍王妃的是新进王府的万儿，她年纪小，还不到十四岁，但已经懂得王府里的规矩，长得也端庄，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怯怯的。万儿拿了一碗甜汤进来，清亮柔润的声音劝道：“您不吃饭，好歹喝点甜水，不然管事的阿婆就要打我了……”她的声音到后来带着点怯懦单弱。
云莺终于转过脸，本想拒绝，一眼瞧见万儿嫩白的手背上几块紫色的淤青，当然她身上肯定也有很多，王府里的老人教训新来的人就是这样，以老人的姿辈教训新人，特别是女孩子，不过只有个别的人这么做。云莺心下一软，终于把糖水喝掉，万儿笑道：“谢谢王妃。”
万儿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了碗，好在反应及时，扶住门框的时候有一个人稳住了她的手臂，她才没有摔下去，她慌慌张张地道：“王……王爷。”她心里焦躁，脑袋热热的，心想这回肯定又要挨打，全身不住的开始发抖。
没想到怀王只是应了一下，根本没有注意她，只说：“下去吧。”
当时只有屋子里两盏小灯亮着，喝了糖水觉得胃里暖暖的，躺在被窝里都快睡着了，这时听见屋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她迅速地起身，“谁？”
怀王走到桌子前，他披着一件氅衣，里面的衣服尤其的薄，把一碟点心放下，云莺这才顺口而出：“原来是你。”
怀王对着她的眼睛：“不然你以为是谁？”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深邃，有一闪的冷色，她有点发虚，没有那么理直气壮，说：“你怎么来了？”
怀王坐下，黄色的灯光闪着，不知道屋子里是暖还是冷，沉默良久，“你不是很久没吃东西，过来吃点。”
是荷叶饼的味道，她早就闻到了，她只是惊讶他突然关心起她来，道：“我不吃，你出去吧。”
怀王轻笑一声：“这里是王府，你让我去哪？”
“你有你该去的地方。”她将手往门的方向一指。
他自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说道：“晚上我都不去那了。”
她惶然一笑：“是她把你赶出来了？我忘了，人家有了身孕，你想去也去不了了。”
怀王听了也不恼，拿了一块荷叶饼尝了一口，觉得有点好笑：“听着有点酸气，怎么？她有身孕你嫉妒？”
她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不知道是情绪在刺激她，还是他的这一句话，她只穿了一件寝衣，屋子里的火炭不旺，身上顿时凉丝丝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想到自己的父亲，姊妹兄弟，那一场她没有亲眼见过，却已经在脑海里出现并上演过千万次的杀戮，热气涌上身体，直到脑中，一股脑的说出来：“我才不嫉妒她，我只是觉得她可笑又可怜，不知道哪一天能看清你！就像我一样！到时候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真的生气了，重重的把那块没吃完的荷叶饼扔到碟子里，站起来道：“她聪明得很，比你聪明！用不着你替她担心！管好你自己，不知道哪一天被谁利用还傻乎乎的！”
她觉得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声音恢复到正常，“可不是，我就是傻乎乎的被你利用过！”
屋子忽然静默着，仿佛时间也停止了，暗淡的烛光摇曳，光线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他的脸才清晰了，昏黄的灯光遮了他半张脸庞，他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脖子以上红涨，空气中有说不清的气氛。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摸到了后面冰冷的墙壁，一不小心勾到了被褥，一个小小的但很精致的盒子露出来。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一步上前，一只手夺过去，他的表情让她有点害怕，只听他说道：“这是谁给你的？”
“说！”
她道：“是萧瑀，他回来时送我的。”
他点点头，口里叫着“好”，把盒子随手向后一掷，“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给你的你就要，我给你什么你连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