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骞摇头:“您不必争一时之气,眼下流言纷纷,如此正好一并解决,事后再慢慢清理不迟。”他顿了下,意味深长,“西北大胜,这样的好时候,为他们坏了您的威望,不值。”
……
傅今这天没回去,而是大半夜敲开了府衙,把蒋文峰弄出来喝酒了。
蒋文峰忙了一天,精神困顿,却又不得不陪着,心里只想把老师掐死。
“先生,您到底何事这么开心?”蒋文峰强打精神,问道。
两年下来,他已经很了解傅今的真面目了。看他这样子,肯定有喜事要分享,非要别人来问才肯说。
傅今笑道:“过了今晚,那位的名分大约就有了,开不开心?”
蒋文峰怔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您说的是这位?”
“除了他还有谁?”
蒋文峰莫名其妙:“您做了什么?怎么无声无息就……”
傅今笑眯眯,摸出那卷黄绸,抛了出去。
蒋文峰瞅见那抹明黄,一下子吓清醒了:“这……”
“看呀!”傅今剥开一颗花生。
蒋文峰琢磨了一下,想起身施礼,却又被他一把拉住:“不用这些,只管看。”
嗯?
蒋文峰莫名其妙,怀着忐忑的心情拿起来,一展开……
“先生!伪造圣旨是大罪!”
第463章 假的
蒋文峰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老师胆子会这么大。
这张密诏乍看完全没问题,完全符合规制。
可是仔细一瞧,问题大发了。
它上面的笔迹,是首相吕骞的!
为什么笔迹是吕骞的就有问题?因为吕相爷如果知道有这份密诏在,绝对不可能一直死咬着不松口。
所以,吕相爷肯定没写过这份密诏。
既然没写过,那就是伪造的了。
难怪先前不让他行礼。
傅今一边嚼着花生,一边道:“方才,我去见了吕相爷。”
“……”蒋文峰只要想象一下那个情形,就想替吕骞打死眼前这个人。
这比威胁还无耻。
试想,吕相爷一展开密诏,看到自己的笔迹,是什么心情?
最可恨的是,他还得把这口气给咽下来。
既然能伪造一份,就能伪造第二份。
哪怕这密诏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上面的玺印完全可以细查真伪,可这种事,事后查清有什么用?只要天下人这么认定,真相不重要了。
“老相爷答应您了?”
傅今笑着点头:“他进宫了。”
“……看来十拿九稳了。”
蒋文峰清楚这位的本事,如果皇帝在朝中还有信任的官员,大概就是这位吕相爷了。
他再一细想,简直想为吕相爷掬一把同情泪:“如此说来,老相爷是上船了?”
“是啊!”傅今十分愉快,“帮了这一回,他再想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傅今不满,“我这么做,可是成全了他!”
蒋文峰不以为然,吕相爷好端端的,要他成什么全?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辅佐过两朝皇帝,深受信重,等太子登基,他也差不多该退下来了。哪怕什么也不做,到时候也风风光光的,何须跟着跳泥坑?
“你不信?”傅今一边剥花生壳,一边语重心长,“跟你说,咱们这位老相爷,早年被长公主救过命,又经太子举荐,才踏上官途。他这人是个君子,眼睁睁看着太子绝嗣,本来心里就不好受。我几次三番上门恳求,更加深了他心里的愧疚。偏他又碍于君臣名分,生怕动摇朝纲,不敢动弹。现在看似被我威胁,其实也是给了他一个理由,终于可以放下心理负担,去做这件事。”
吃完花生,他灌了一口茶,续道:“再说,你当他这些年来,心里没有忧虑的吗?眼看太子是这个样子,信王心机深沉,安王也说不上好。只不过,他这人是君子。”说到这里,傅今摇了摇头,“所以说,当君子吃亏,明明心里想做,还要受制于人。不过当君子是项好品德,你要好好遵守。”
蒋文峰偷偷翻白眼。劝自己做君子,好让他欺负吗?
“先生,这么说,以后老相爷会站在我们这边?”
“没这么简单,”傅今说,“他身为首相,顾虑的事情多。只能说,日后咱们把这事做出苗头了,他会推上一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蒋文峰默默点头,听他详详细细把整件事说来,只想对这位老师……敬而远之。
这边用流言推波助澜,将杨殊陷于必死之地。那边上门苦求,用昔日恩义加重老相爷的愧疚。然后拿出伪造的密诏,给了吕骞不得不动的理由。
最可恨的是,连吕骞面圣的事,都暗藏心机。
那枚玉环是真的,背后的密诏是假的。
他把真玉环送进宫,却把假密诏留下来。
好了!局面一览无余,皇帝该做出选择了。
一边是甚嚣尘上的流言,出自太祖之手的密诏,另一边是开疆拓土的战功,宗叙与郭栩的请求。
否决杨殊的身份,撕破脸?
不错,皇帝稳坐江山,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可接下来的麻烦少不了。
如果换成一个年轻的皇帝,或许为了这口气,也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