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绪纷乱复杂，乱糟糟的没有头绪，他想见一见小衣，可见了面又不知如何开口。转身欲走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一道女生声：“谁在外面？”
晏傲转回身，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木门：“是我。”
里面许久没声响，片刻后门支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乐绍衣披了一件外衣，抵在门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我……我来是想问问，小姐您在京城发生过何事。”
乐绍衣秀眉微蹙，语气里带了不快：白日里不是告诉过你吗？上京之事我不愿再提起。很晚了，你回去吧。
话音未落，她便要关门。
“小姐，”晏傲抵住门，拗道：“您便告诉我吧，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乐绍衣双眸盯着他，瞳孔微微发颤，良久终于是松了手，紧了紧外套转身回到屋中。
她斟了一杯茶，本想把过往三言并作两语简短地说说，却没想到越说越止不住，讲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晏傲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她讲完，他才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十四……小姐，如今您还爱他吗？”尾音里含着几不可察觉的颤抖。
乐绍衣看他一眼，眼眸深不可测，仿佛要把他看穿，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我和十四走到今天，我早已料到。他生性重情，家族灭门之仇绝不可能放弃，而我家中惨遭那番变故，更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他回不去，我更回不去。”
“只要他过得好，就可以了。”
她释怀了，她也只能释怀。
她恨过，她也怨过，她甚至想过以命抵命，但有时候心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她把心里的想法真正说出来时，反而不恨了。
晏傲从未有一刻像这样心慌过，他听着眼前姑娘不痛不痒毫无恨意的祝福，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解脱，他反而觉得这就是最轻描淡写的讽刺的诅咒，一字一句都砸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会过得不好？
他有锦绣前途，有世人称誉和家族庇佑。
他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
可跟前的姑娘呢，她又有什么？
家族离散，家人身死。
她要怎么幸福？
晏傲眼眶通红，里面蕴满了泪：“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古儿吗？你当真没有认出来我？”
“上十下口，口中含儿为四，古儿古儿，十四，你把我当傻子吗？”她嗤笑一声。
“你早就认出我了？”他睁大双眼，不明白她为何一直不戳穿自己。
“认出来又如何，十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不喜欢你了。”我爱你，可我不再喜欢你了，或许我可以与你共死，但我们无法生在一起。
“小衣，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晏傲欺身上前。
“晏傲，我们回不去了。”乐绍衣转身走向床榻，朝他摆摆手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晏傲见她神色坚定，长叹一声扭身离开，走到门口处突然停住，低着头轻声说道：“晏家的事情我已全都安排妥当，从此晏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乐绍衣合衣躺在床榻上，听见门吱呀关住，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眼尾沁出了一道泪水。
晏傲回到房间，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他从不信命，因为它从未善待他，可他如今又不得不信，他和小衣中间隔了这么多过往和误解，层层叠叠缠绕在一起，根本无法解开。
他更恨命，恨它覆手为雨翻手为云，恨到撕裂肺腑，恨不得永坠深渊。
儿时总以为，相爱的人必定要白头偕老才算是幸福，可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认识到，命运千般弄人，万般讽刺。
他和小衣中间隔着深谷悬崖，进不得，退又不舍。
但现在这样，他其实已经知足了，能时时看着她，能同她说几句话，已是莫大的幸运。
他的回忆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刚进乐府之时，他持剑站在树下，梨花飘落，面前的小姑娘笑靥如花。
如今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他兜兜转转又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那时她守护自己，现在，换自己来守护她。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也好，哪怕有一日自己白了头，他也会一直呆在小姐身边。
永远，永远。
总会有那么一天，如今的大姑娘像往日的小姑娘一样，对自己笑的灿烂。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会等，他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