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们家。
很轻很平静，却还是悲伤的。都听得出来。
明江唐望着她的侧脸，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都不及她眼底的深茫一片。
风吹着那木门“啪嗒、啪嗒”响着。他收了视线，和她一样平视前方。声音和风声、门板声融合：“小可怜。”
……
二人默不作声地站了会儿。
明江唐盯着她的脚，眉心揪了结，跨上一步伸手欲扯回她：“你站进来点，别……”
“砰——”
身后传来门板被撞开的巨大声响。二人陡然回头，明江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两个人，和一群人，面面相觑。
“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做傻事！你们的未来还是光明美好的啊！”
以教导主任为头的一众人，面露恐慌，微弯着背朝他们伸着手，作安抚状。
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殳蔚被方才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僵僵扫了眼那堆人。
五六个，他们的监护人都在其中，还有……方才路过水箱旁窃窃私语的那两个女生。
场面是何境况，一目了然。
明江唐脸色黑沉，压着不耐烦。
各种惊吓、悲愤、慌乱交杂的情绪中，有人讪讪地，开了口。
殳蔚挪了小步，干笑圆场：“主任，你们误会了……我们就在这，吹吹风，赏、赏赏景。”
——不是压力大要跳楼啥的。
——也、也不是早恋，约会什么的。
……
一场乌龙。
教导主任先是斥责了“谎报”消息的两名女同学，不分青红皂白扰乱校园秩序，弄得人心惶惶。罚了二人各写检讨一千字。
目光转向并排站在身后的明江唐和殳蔚，欲言又止。
“你们还嫌不够乱？这好好的跑楼顶干什么？啊？”教导主任叉腰训斥，气上不来，猛灌了一大口水。
“主任，现在是放学时间，行动自由。”明江唐稍显不耐，“学校也没有明文规定，学生不能上顶楼吹风赏景。”
教导主任被噎住，深吸口气，又欲发怒。
殳蔚暗地拽了身旁人的袖口，赶忙示弱：“主任，我们下次不会再上去了。今天纯粹是等着家长，天气也……干爽，想去看看天放松放松心情。”
她诚挚鞠躬道：“这几天给主任添麻烦了，我们会好好改进，认真反思，绝不再犯！”
一时无声。
僵持的氛围下，殳蔚尚在弯腰中。余光一瞥，手指轻扯明江唐的裤缝边儿。
明江唐这才懒懒一躬：“主任辛苦。”
折腾了大半日，教导主任早就头痛欲裂。他瘫靠座椅，急不可耐地挥手赶人：“去，找体育部的覃老师，跟着他去打扫器材室，不扫干净不准走！”
双方都给了台阶，生怕再生事端，自然下得快而顺溜。
***
路过阅览室，聚集了不少学生和老师。
地板、桌面、凳子上，是散落的红、黑两色打包衣物。
殳蔚好奇地多瞄了几眼，头也不回轻拽了两下身旁人的衣袖：“你看，好像是校服。”
“知道，刚才班上就有人来通知，各班派人下楼取。”明江唐说完，睨她的手指，“你总是拽我衣服做什么。”
他最后那句故意压低了声音，落入耳畔麻麻的，不知是耳朵还是心。殳蔚抬眸瞅了眼前方的覃老师，耳根子滚烫，收了手，向后背着：“不拽了。”
“不拽衣服，一会儿又拽我裤子。”他回。
殳蔚脸轰地一热，舌头绞着反驳他：“我、我哪有？”
明江唐垂眸斜去目光，嘴上悠悠打趣，占着便宜：“我猜猜，光天化日，在老师面前都敢动手动脚。哪天要是周围没了人，月黑风高的，你更为所欲为。”
“你——”
她脸臊得几乎可以冒起白烟。他嘴上占尽了甜头，倒也心甘情愿地受着她又踢又踹全向着自己的攻击。
只是当老师挑眉回望时，他悠然含笑的神色瞬间变作弱小疼痛受欺负的可怜模样，揉捏着受到暴力锤打的手臂肩背，无辜瞅着跟前暴跳如雷欲掀天的小矮子，尽情展现弱势的一面。
殳蔚正在气头上，并未察觉一直走在他们前方，相距三四步的体育部覃老师，早已经驻足回看。
“咳，”覃老师觉得有必要加强自身存在感。见二人望来，他和顺地笑起，友好建议，“小女孩，还是温柔点比较好。”
明江唐狗腿附和：“老师英明，谢老师做主。”
“老师，是他想说我的！”殳蔚不满嚷道，狠狠剜去一眼。某人眉梢轻挑，眼底尽显得逞的笑。
“哦？他说你什么了？”
“他——”殳蔚话到嘴边，好似噎了几分，深吸气艰难一转，“说我矮。”
覃老师自胸腔溢出爽朗的笑声，不作评价，继续迈步向前。
……
“长进了，懂得告状。”他微俯了身，在她耳边说着话。
殳蔚目视长空，冷笑回他：“总有一天，会让你死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