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好出来，陆家子孙聚在园子里，饭厅坐不下，老爷子让人绕着水池摆了十几张桌子。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坐好，最前面空着两个座位，等着他们一起吃晚饭。
阿涧咬着胡萝卜，蹲在一块假山石上，领着假山下一群陆家小辈，含糊不清道：“孩儿们，按我教你们的喊。”
孩子们排排站齐，俏生生喊：“祖宗好，祖宗夫人好。”小辈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喊，但阿涧姐姐说的话一定要听。
阿涧历来不正经，家里长辈都叫她小祖宗。他们家除了小祖宗，还有老祖宗，每年清明长辈们都要带小辈去拜祭他们。不管是小祖宗还是老祖宗，总之能叫祖宗的人都很厉害就是了。
宋蛮噗嗤一声笑出来，阿涧现在就像个山大王。陆大王从假山跳下，陆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传来：“陆阿涧！”
跳下假山的陆大王成功崴了脚，她一只脚跳到陆清野身边，眼眶瞬间红了。
“哇，哭了哭了！”
“第一次见阿涧姐姐哭。”
“我得回去告诉我爸，阿涧姐姐也是会哭鼻子的！”
老爷子气得牙痒痒：“仗着有人撑腰了不起是不是？振振！绳绳！”
阿涧父亲和哥哥面露难色，当着老祖宗的面，还是算了吧。瞧着老祖宗挺喜欢阿涧的。
“好好招待他们。”有人撑腰真的很了不起，老爷子摸一把胡子，望着天，神色忧伤。
他要再年轻五十岁，他也能找老祖宗撒娇撑腰。
夜幕降临，陆园亮灯，晚饭后她和陆清野在陆家歇下。宋蛮环顾房间，清雅简致，陈设节俭。东西各有一间厢房，中间隔着厅堂。
“这是你的屋子？”
陆清野点头：“照着我和阿兄曾经的屋子打造的。”
陆家人还真是有心。
阿涧哥哥带着一群年轻小辈提着热水进屋，屏风后是浴室，供他们洗澡。
“这是……”宋蛮瞠目结舌，“你们家人这么讲究？”
陆清野犹豫一瞬，答她：“大概是怕我不习惯现代设备，你先去。”
哪有不习惯，看他样子适应得很。宋蛮拿着换洗衣服进去，过了几秒，她红着脸走出来：“真的要在这里洗吗？”
“不习惯吗？我让阿涧带你去他们那儿。”
“不是不习惯……这么晚还是不麻烦他们了。”宋蛮看一眼天色，咬咬牙抱着衣服回去。
陆清野在书架翻了几本书看，陆宅安静，因为他在的缘故，晚上没人闹腾。晚风带来细微的动静，屏风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异常明显。他突然记起，他这屋子的屏风背后只有一个浴桶。
他就在外面，宋蛮小心翼翼跨进浴桶，努力不发出声。水温很烫，但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
因为怕声音太大，宋蛮洗得很慢。身体渐渐放松，水汽蒸腾中她意识模糊起来，有些困了。她使劲摇了下头，不能睡，可浴桶里泡着实在舒服，她控制不住趴在桶沿，眼皮慢慢合上。
陆清野静静等她，屏风后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他尝试着唤她：“宋蛮？”没人应。
洗了这么久，水早该冷下去。再洗，就不正常了。
顾不得那么多，陆清野起身越过屏风。屏风后，木桶里水气氤氲，已经渐渐转凉，宋蛮光着臂膀搁在木桶边上，睡得香甜。
屏风旁的衣服垂下，落进木桶里，湿了大半。他轻拍她的脸蛋，想唤醒她。
宋蛮没有一点反应。
陆清野皱眉，手探进浴桶搅了搅，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陆家给的热水加过安神助眠的药包，难怪她这样也能睡着。
得抱她出来，不然该着凉了。
陆清野拉起她的手，托她站起身，宋蛮身子软，直接靠在他怀里。他闭着眼不敢看她，背手从后面的小桌上扯过一条浴巾，将她裹住。
他搂住宋蛮的腰身，让她手搭着自己，抱她起来。
要了他的命。
等到把她安顿在床，他去屏风后换掉木桶的水，自己泡进去洗澡。热水缓解了他浑身的疲累。
陆清野仰着头，依靠在木桶中，这木桶里满是她的香气。他捏着拳头，深深呼吸。
陆清野，不要鲁莽。
一晚过去，陆清野睁开眼，宋蛮已经起了，坐在厅堂里看他昨晚拿的几本书。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眉眼灿烂，如玉如琢。
看到他醒来，宋蛮移开眼，问他：“昨晚你抱我回床上的？”她语气不太自然。
陆清野轻咳了一下：“你自己回的，你可能忘记了。”
“这样吗？”宋蛮摆弄着桌上的松石砚台，低头垂下一缕头发挡住红透的耳根。
一大早，陆阿涧崴着脚，一瘸一拐出了门。苏州城水网密集，她沿着一条水路走进极偏僻的街道，这条街布满玉雕工作室，她看一眼身后，没人跟来。
她闪身进入一家没有名字的店铺，店铺老板正在琢玉，看见她，略一点头，往里屋使了个眼色。
阿涧摘下帽子，理理头发，进到里屋。
这里是归山在苏州的据点。
玉雕工作室外面普普通通，里面却是个小型园林，雅趣古拙。归山坐在水亭之上，正往池里撒鱼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