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看着她耷拉下来的眉目，心底居然生出几分不忍。如果东方家没有被抄家的话，他现在也应当有好几个与东方苒苒年岁相仿的后辈。
更何况，东方苒苒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他拍了拍东方苒苒的脑袋，说：“阿苒，你一心想着如何回去，就没有想过留下来，在这里生活吗？正如你所说的，这里也是你的故乡，我们中间所差的，也不过是一段时间而已。”
早在得知东方苒苒很有可能来自众神时代的时候，李乐就开始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他的人脉极广，再加上本身境界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层次，所以能接触到的东西远胜过东方苒苒。但不管他怎么调查，怎么推算，结果始终只有一个。
无功而返。
在东方苒苒之前，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点相交。这在理论上来讲，是完全说不通的。
但若非如此，连李乐自己都无法解释东方苒苒那满脑子奇怪的知识，还有她的登山包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既然没有结果，那么李乐就要开始想要怎么劝东方苒苒留下来了。
之前，李乐能很明显感受到东方苒苒那几分，藏在小心翼翼底下的漫不经心。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在这里久居。所以东方苒苒学习这里的生存法则，却从来没有去践行过。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还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传说中的众神时代。
听见李乐的劝告，东方苒苒愣了愣。李乐很少用这种温和的，带着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她能感觉得出来，李乐确确实实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偏偏他说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什么叫做留下来？
东方苒苒根本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
她在现世有家人，有朋友，又安全，吃得饱穿得暖，是家里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些，而留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过着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呢？
东方苒苒并不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绝大多时候她只想要过得舒服一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走完，顺其自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可偏偏老天要和她开这种玩笑，把她送来这个时空！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老板……谢谢你的建议，但是我——我——”
她既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却又觉得自己如果直白的拒绝，会伤了李乐的心。毕竟自己留在李乐的酒吧里半年多，得他庇佑，性命无忧，吃好喝好。就算是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当然，这只是个类比，东方苒苒绝对没有说自己是条狗的意思。
小姑娘纠结的神色很好理解，李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心底有点烦躁，指尖摸着自己包里的烟，但犹豫片刻，仍旧没有把烟摸出来。
李乐记得以前随军的老中医曾经说过，低血糖的人最好不要接触烟酒。他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对东方苒苒道：“留下来，并不是说让你放弃寻找回去的办法。在你之前，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就算真的存在着什么逆转时空的办法，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找到的——在此之前，你最应该想的，应该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这里是第一层，最贫瘠也最落后的地方。它野蛮，黑暗，血腥，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丛林法则。在这种地方，你不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想要找到相关的信息，你要往更高层去。”说到这，李乐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往下说。
东方苒苒眼巴巴的看着他；她对李乐全然的信任，因为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所以李乐的每一个建议，她都会认真的去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少女那样信任的目光，让李乐的内心，起了几分躁动。他别开脸，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对方白皙的肌肤，还有底下若隐若现的黛青色血管。
他道：“你如果想要接触那个圈子，那么你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到第九层去。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让上层贵族无法挑剔的身份。阿苒，我可以给你身份，也可以给你所有，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帮助。但你首先要明白——你现在能做的，就是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你不能永远把自己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
东方苒苒垂下了脑袋，表情很是沮丧。如果在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身份，东方苒苒不确定自己最后还能不能坚定地离开。她是个很念旧的人，在这里待得越久，她就越害怕自己会舍不得。
朋友不是假的，安东尼对她的好不是假的，李乐对她的庇佑也不是假的。
东方苒苒道：“我，我再想想。”
李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阿苒，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未来，不要着急。”他似乎是永远不着急的——这种态度多多少少的感染到了东方苒苒。她感激的对李乐笑了笑。
等到东方苒苒离开之后，李乐才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脸上温和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他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四张通行证。
上面依次写着人名：李乐，东方苒，东方飘，安东尼，东方苒苒。
李乐抽出那张写着“东方苒”的通行证，指尖燃起火焰，瞬间把它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眼见那些细小的黑色灰烬落进白色烟雾里面，仿佛往事也跟着那张通行证一起，全都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