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记得，那时候，他们遇到孤儿院院长的那天，她抱着院长的腿苦苦哀求，说她很听话，她哥哥也很听话，求院长收留他们……那孤儿院已经负担很重了，难以支撑更多的孤儿。
他握拳站在旁边，像是一头绝望却又不愿低头的小兽，懦弱的看着她苦苦哀求院长，为他们求得被收留的机会。
冬天快到了，没有容身之处的话，他们会很痛苦难熬。
终于，院长被她求得心软，接收了他们……那时候，她跑过来抱着他又哭又笑说：“哥哥，我们有家了。”
孤儿院里多得是他们这种一无所有的孩子，这些都是看过最多人情冷暖，遭受过最多苦难的孩子，表面上，他们一个个乖巧听话，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们却有着最凶狠的眼神。
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他们随时准备好为自己争夺。
何煜深深记得刚进孤儿院那段时间，因为他脸臭，不会讨好里面的大孩子，不会和别人结盟，他永远是受欺负最多的那个，晒被子的时候，别人的被子都被晒得松软，只有他的被子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他和给他被子浇水撒尿的男孩子厮打成一团，最后，却是他被惩罚关小黑屋，大冬天，连床被子都没有。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她送来了自己的被子……他担心她受冷不要，她笑嘻嘻安慰他，自己和朋友挤一个晚上。
那一晚，他裹着带着小姑娘馨香的被子，在小黑屋里面，没有半点恐惧。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晚，她裹着自己所有的衣服，在床上缩了一整晚。
第二天她就开始发烧，一直烧了一个星期……要不是院长发现，找了医生，也许她都烧傻了。
何煜从栗夏清丽的侧脸上收回视线，就看到旁边正在全神贯注修图的苏暖。
他想起来，那时候，夏夏也喜欢画画的……可是她买不起画具，每次只能用粉笔在地上画。
如果夏夏也可以一直画画，她一定会画的很好很好的……他答应过她，以后给她买很多画具的，可后来呢，
他离开了，她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再重逢的时候，她已经不叫他哥哥，也不画画了。
何煜沉默着喝着柠檬水，扭头看到栗夏打电话时眼中的甜蜜，眼底的神色便是缓缓沉下去。
她是不是已经忘了他们以前约定的事情……她不需要他了。
想到这个事实，何煜的手指便是不断收紧，他不断说服自己，应该让她高兴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见自己想见的人，可是……想到小时候那个全心依恋他，喊他哥哥的小女孩，他又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发过誓，以后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苏暖正在全神贯注改图，电话声响起，看到屏幕上闪得那两个字，她便是挑眉。
施蓝？
何煜也看到了“施总”两个字。
看到这个称呼，他眼底便是闪过鄙夷和厌恶，似笑非笑看着苏暖：“你金主找你。”
苏暖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起身去接电话。
接通一瞬，话筒里面就传出施蓝那没骨头一般的声音：“小猫儿，最近变懒了啊……赶紧来上班，这儿严重缺人。”
不等苏暖拒绝，施蓝又是神秘兮兮：“不准拒绝啊，这是救场，你不来下次别找哥哥给你排班。”
苏暖哭笑不得，只好点点头：“行，我一会儿过去。”
反正这儿看起来也没她什么事。
她背对着桌子那边接电话，没看到打完电话回去的栗夏，栗夏正往座位上坐，就看到苏暖放在桌上的绘图板……看到上面的游戏人物，她顿时眼睛一亮。
“暖暖画的吗……画的真好啊。”
她拿出手机来，兴冲冲的变化角度拍了好几张，又拿过去给何煜看：“阿煜你快看，暖暖画的真好。”
何煜的眼神却是紧紧看着她，语调温柔：“没有你好。”
栗夏微怔，抬头看到何煜的眼神，耳朵瞬间就红透了……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就听到何煜淡淡问道：“夏夏，你还记得你以前叫我什么吗？”
栗夏抬头看他满眼不解：“什么？”
何煜眼底闪过微涩，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苏暖打完电话回来一边收起绘图板一边跟两人告别，栗夏有些不解：“不是说好吃饭嘛，你这还没吃几口呢就要走？”
何煜在旁边冷笑：“金主找呢，敢不走吗？”
栗夏顿时神情一僵，怔怔看着苏暖，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暖也不在意，淡淡瞥了眼何煜，然后朝栗夏笑着告别。
栗夏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又是回头看向何煜……她抿唇，几次想要把那些话说出来，却又开不了口。
她已经这么稀里糊涂的受何煜照顾这么多年，现在才说这个，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堪。
可每一次何煜当着她的面奚落苏暖的时候，都让她的心里满是不安。
她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