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李复又一拱手,蹲下身揉揉苻思彦的头顶道,“思彦,莫要打扰先生讲学,我们先离开。”
苻思彦喊救命,喊‘人牙子抓小孩儿啦’……被李复扛在肩上带走了。
世界骤然清净,姜颜很是自我反省了一番:“我怎的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家伙?”倒是忘了自己年少时,怕是比苻思彦那狗娃儿更不省心。
下午散了学,明日便是朔望,可休息两日,姜颜清点完书籍笔墨便转去隔壁的博士厅接苻思彦。刚转过月洞门,便见博士厅前的庭院中,一名八岁左右的女孩儿扎着高马尾,眉梢上挑,英姿勃发,正撸起袖子表演徒手劈砖块……
邬眠雪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自从姜颜见过邬眠雪能单手扛起青铜大刀后,对于她女儿徒手劈砖块、胸口碎大石什么的,自然见怪不怪了。
而另一边,五岁的魏南溪和六岁的程安则闹着要李复带他们掘蚂蚁窝。嬷嬷肩上背着一名年幼的女孩儿,女孩儿金枝玉叶,满身绫罗绸缎,如同锦绣堆里生成般贵气,正趴在嬷嬷的肩上,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姜博士~”
“宝荣公主,你也来啦!”姜颜眼睛一亮,当真是爱惨了这位扎着双髻、白嫩嫩莲藕人般漂亮的小公主,当即伸手道,“微臣可以抱抱殿下吗?”
“可以呀!”宝荣公主点点头,张开双臂倒入姜颜怀中,顺手用软乎乎的小手搂住姜颜的脖子,依旧奶声奶气道,“许久不见,宝荣甚是想念姜博士~”
姜颜心都要化了。
魏南溪和程安见了,也顾不得掘蚂蚁窝,丢了木棍咕噜噜跑过来道:“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姜颜抱了这个就顾不得那个,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忽见博士厅的大门从里打开,接着,一身飞鱼服的苻离拎着小鸡仔般老实的苻思彦走了出来。
这些年过去,苻离依旧俊朗逼人,只是面色更成熟稳重些,光是往那儿一站,方才还闹腾的娃儿们瞬间寂静,以苻离为圆心退开一丈远。就连姜颜怀里的宝荣公主都缩了缩肩,将脸埋入姜颜怀中。
姜颜朝着苻离一笑,将宝荣公主还给嬷嬷。她对苻离道:“岑司业不生气啦?”
“命我将儿子带回家好生管教,三个月内不许再踏入国子监。”苻离松开拎着儿子后颈衣领的手,让他自己站稳,声音虽冷,但看向姜颜时却是蕴着浅浅的暖意。
“应该罚戒尺,面壁思过的。”姜颜捏了捏苻思彦的耳朵,笑道。
在爹面前,混世魔王苻思彦安静如鸡,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家人出了国子监的门,朝家中方向行去。苻离顺手牵住了姜颜,夫妻俩仍是像是少年期那般执手并肩,迎着秾丽的夕阳前行,一文一武,一柔一刚,分外和谐。
“累么?”苻离问。
“还好。”姜颜道,“你呢?”
“还好。”苻离答。
苻思彦小小的身影形单影只,跟在他们后,眼巴巴地看着阿爹阿娘携手共语,自己却孤苦伶仃,不由悲从中来,冲上去要拉阿娘的手,却被他爹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前面那对夫妇,你们把儿子落路上啦!”苻思彦气鼓鼓的,索性撒起泼来。
姜颜恍然,做出一副“原来你还在这”的表情道:“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忘了狗娃儿。”
你听听,你听听……苻思彦悲怆地想:有这样做爹娘的吗?
“好了,别作了,你作不过你爹的。”姜颜伸出一手牵住苻思彦,笑着道,“父子俩都不省心。”
一个是白天不省心,一个是夜里不省心。
被阿娘温暖柔软的手掌牵住,苻思彦这才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眼睛狐狸似的弯起,歪着身子去踩一旁的水洼。夕阳下,一家三口定格成一道和谐的剪影。
第97章 番外二 温玉
阮玉生过一场重病, 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当初自己为何会从高处跌落, 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 这已经成了一个永久的谜题, 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包括她的亲人和她最好的朋友……
偶尔父亲看她的眼神, 会带着一丝难掩的愧疚, 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阮玉不知道父亲的愧疚从何而来, 她也很贴心的不去询问,以免触及父亲的伤心事。不过,这一切都并不重要, 她依旧有一个完整的家,一群可爱的朋友。
阮玉觉得自己真幸福,可以拥有阿颜和阿雪那样真挚的友人,她们从来不会嫌弃自己木讷内向,待自己比亲姐妹还要亲。
阮玉真的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阿颜是阮玉最崇拜的人。她是自信洒脱的探花郎,以笔为戈过五关斩六将,官至翰林院编修, 其才学便是许多男子也自愧不如。偶尔, 阮玉看着她穿着官袍戴着官帽, 精神抖擞地穿梭在书海墨洋之中,总觉得她比六月的骄阳更耀眼。
薛家被查处革职的时候,姜颜比谁都开心,拉着阮玉喝酒,絮絮叨叨地对她说:“阿玉, 你记得今日,记得那些恶人的下场。”那时,姜颜的眼里有光,说不清是星辰倒映还是泪光涟漪。
阮玉似懂非懂。
她并不记得什么薛家,不过姜颜开心,她便开心,因为姜颜是自她醒来后待她最好的人。
“阿颜,你为什么要做官呢?”有一日,阮玉耐不住好奇道,“我看你和苻离情深意笃,若是不科考、不做官,你们早就能成亲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