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周文菲还以为她抱定独身主义了,“是和那位方公子?”
“还能有谁?癞皮狗似的在我身边磨蹭这么多年。”
哇,周文菲想,真嫌弃也是真喜欢,那个方什么,不记得了,还是有点本事。
“恭喜。我正好休假,可以回来,你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地点。”
“礼拜天,晚上六点。”阳少君说,“地址我发微信给你,就在我家后院,快四十了才结婚,不想搞那么隆重,就普通的家庭婚宴。对了,我没有通知喻文卿,你也不要带他来,方对他一直有意见。”
“知道啦。”
“姚婧现在忙不忙?”
“你还想……要她也去?”
“她愿意来,我很欢迎的。我和朋友一起开了间公司,主要是她在做,高端艺术品的推介。姚婧现在名气这么大,我肯定想找她啊。就算没有合作,能出席一次沙龙分享都很好了。”
“好,我问问她。”
周文菲给姚婧发信息:“你在纽约吗?”
“在。”
“我明天要走,今天能见一面吗?”
“我在公司,你到楼下等我,一起吃午餐。”
半个小时后,周文菲到了姚婧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边看杂志边等人。正好看到一篇专访,里面有姚婧的硬照。
年轻时的姚婧顶着一头红色,或是白色、彩色的头发,唯恐被人当成“刻板拘谨的亚裔女孩”。现在的她三十六岁,头发长出来后不再染色,梳成利落的二八分,脸上除了眼角挑出来的黑色鸢尾眼影,连口红都没有抹,穿一身白色的宽大西装,像个线条分明的雕塑。任何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狂傲与冷硬。
周文菲心想,原来艺术家最后的作品——一定是他自己。
去年夏天,姚婧从伦敦回来升任JC“战后及当代艺术部”的国际主管,周文菲就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了。JC不是没有过华裔高管,但几乎最后的归宿,都在香港、东京这样的权力边缘部门,而“战后及当代艺术部”一年的销售额,就占到JC所有部门统计的60%以上。
姚婧用了七年时间,挣脱一切束缚,全力狂奔,终于把自己塑造成拍卖圈的传奇。
周文菲不知道的是,一个有着东方风情又兼具野心的女人做传奇,可不都是什么好听的话。
大家说YAO最初和麦克奎恩交往,是想要他在华尔街的人脉,爬上去不做市场了就一脚踢开。
为了能从竞争对手手中抢过法国皇室旁支家族的委托协议,又爬上那位年轻伯爵的床,做人情妇。
在伦敦和直属上司不和,就勾引欧洲区总裁,把人给逼走。
……。
凡此种种,她所有的成就,都和利用男人分不开关系。
真真假假,姚婧不以为然。纽约和别处不一样,艺术圈和别的圈也不一样,风流韵事不会贬损她的权力以及个人魅力。
不管那些人是否在背后骂她“bitch”,转头看到她,都得装很久没见的老友,手从西裤的兜里掏出来,张开双臂走过来,露出白皙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大声喊“Vanessa”。就像是臣服的仪式。
此刻,嚣张的Vanessa正在和纽约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开会。巧了,这一批清一色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然,拍卖经纪行业女性员工比例一直就比较高。
一张张干净的小羊羔似的脸蛋,一双双新奇的眼睛,看着这个毁誉参半的女魔头领导。
姚婧心想,朱莉为什么要给我找这个事做,想让我看上去亲民一点?那我和她们说点什么?“我是如何成为一个顶级拍卖家?”“我在工作中收获什么样的经验?”
去你妈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我说这些无趣的话?
她说:“欢迎来到JC,先向我介绍你们自己。”
每过一个,她就要在心里喊一声boring,boring,boring,……,还好这期,只有八个人。不然她一定会打断离席。
都自我介绍完了,姚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着周文菲还在楼下等她,于是只说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你们想在JC干得长久,或者转行去做别的什么也行,我的建议是,职场里完全没必要表现你们的那种特质,对,就是刚才我看到的那种温驯和善解人意。希望你们敢于竞争,敢于和女人抢男人,也敢于和男人抢工作,像他们对待同伴一样,像他们对待你们一样。”
女生面面相觑。
“会开完了,干活去吧。”姚婧下楼去见周文菲,“刚才忘记问你了,你明天去哪儿?”
“回国。”
“不是工作?”姚婧没有商量的意思,“青琰放假了,把她带回去。”
“好吧。”周文菲说,“少君姐要结婚了。”
姚婧哼一声:“四十岁还结婚?”她看向周文菲,“她通过你,来请我?”
周文菲晃了晃手中杂志:“谁叫你现在名声那么大。”她说了阳少君的合作意向。
“工作的事情让朱莉安排吧。”姚婧从兜里拿支票出来,“但我也没时间回去,你帮我取钱,记得一定要取钱,塞进红包拿给她。”
“为什么?”
“当年我说过的,她要嫁人,我怎么也得替喻文卿送一份厚礼。”
支票递过来,一万美金,够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