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 眼里从惶惶到心安的波动尽数被棠心看在眼底, 她伸手，摸着他早已扎手的胡茬，声音虚弱，“为什么不上来睡？”
“怕吵醒你。”明旌扶着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
眷恋, 无需言语。
“有没有哪不舒服？头？身子？腿？”
棠心挪手，食指抵住他的唇，轻笑：“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就变成了唠叨老头。”
“你也不许嫌弃，这个老头是为你才唠叨的。”
“我知道。”棠心轻声说, “这些天你说的话, 我断断续续都能听见，虽然说不出话, 也动不了，可心里明白。”
明旌眼眶微微泛红, 刚要开口，突然猛地站起身，“糟糕！我去一下厨房！”
说着，人已经撒手跑到卧室门口，又扶着门框猛地刹车，回头嘱咐，“你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炉子上炖着汤，明旌一路冲下楼的时候，厨房里已经烟雾缭绕，再晚点怕是就要烧起来了。
他慌慌忙忙地将阀门关了，又笨手笨脚地去端锅，结果差点被烫了手。
一贯矜贵的明少爷，几时亲手做过这些？
“用抹布把手抱起来。”弱弱的女声从厨房门口传来。
明旌一回头，才发现是穿着卡通睡衣的棠心正倚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叫你别乱走，万一头晕呢？万一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明哥哥，”棠心打断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
刚刚还唠叨十级的明少爷瞬间切换旋风少年，以迅雷之速将心肝宝贝安置在餐桌边，还不忘替她披上羊毛披肩，然后返回厨房手忙脚乱地盛汤。
棠心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再次感激上天给了她回到他身边的机会，“以后还是我来做吧，厨房都快被你给烧了。”
“不用，”明旌背对着她，边忙边说，“我让礼哥给我找烹饪老师了。”
棠心：“……”
“好了，可以喝了。”明旌端着碗出来，刚放在棠心面前，门铃就响了。
这里是明旌的私人住所，没什么人知道。
他和棠心相视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走到门边按下视讯键，立刻看见明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少爷，”明礼说，“……明董来了。”
三分钟后，棠心被明旌按在餐桌边，眼睁睁看着明恒带来的厨师小分队登堂入室，霸占厨房。
明老爷子坐在桌边，嫌弃地看了眼棠心面前的汤碗，“你把管家支走，就给棠小姐吃这种东西？不知道她大病初愈，正缺营养？”
没等儿子回嘴，老爷子又接着说：“你嫂子之前跑体育认识很有本事的复健师，她说了，这两天就让人上门来替棠小姐练习复健。还有，明礼找人请了楠戏的老师，等身体好点，来给棠小姐补习落下的课。然后——”
“爸。”明旌打断了明恒的安排，“我说了，棠棠是我老婆。”
“我也说了，”明恒吹胡子瞪眼，“棠小姐是我儿媳！”
棠心：“……”这也能吵？
“爸，你这大年初一专门来找我拌嘴？”
“大儿子不在家，我还不能找小儿子吃顿团圆饭？”明恒敲着桌子，“坐下，都给我先坐下，明礼，你也坐下。”
明礼意外，但还是照做了。
明恒等他们都坐好，才不无欣慰地从三人脸上扫过，“终于齐整了。这些日子，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但起码逢年过节，面前还有个人晃，能让我发发火，总是好的。”
“……爸，你年纪也不小了，少发火，多养生。”
明恒瞪着儿子，忍了忍，终于转开视线去看棠心，“前因后果，我都听明礼说了个大概。这些年也确实委屈了你，我有时候说话或许不太顾及别人感受，但从始至终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棠小姐，如果之前有不快之处，日后……就让臭小子替父偿债吧。”
明旌无语地挑眉，“你得罪的人，凭什么让我赔？”
“哪叫你喜欢人家小姑娘？”
“……你说了算。”
棠心忍不住笑了起来，“明董，我没什么不快，就算有，也当场就发泄了——不记仇。”
爽爽快快，心无城府。
纵使明恒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是股清流。
厨师小分队很快就炮制了一桌荤素搭配，清淡可口的饭菜，明恒一会儿让明旌给棠心夹这个，一会儿夹那个，把小儿子使唤得团团转。
看着连声说“不用了、够了”的小姑娘，还有鞍前马后恨不得变成对方手脚的小儿子，一直不吃菜光喝酒的老爷子默念，“都好好的……就行。”
*** ***
二月末，《逆流》剧组复工，棠心收拾行李打算去，东西放进行李箱就又被明少爷给丢出来，她捡回来又装上，结果明少爷索性把行李箱给锁柜子里，然后把钥匙给塞自己袜子筒里，幼稚得像个八岁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