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锋顿住，看着她。她结结巴巴，“我妈打那个电话，对不起。她不是，我没有——”
她说不清楚，没有什么，不是什么。心里梗了很多，想好好说声请原谅，但又说不出来。
“还真是你妈打的呀？”他说，“没事。她们中年妇女都那样烦人，我妈也那样。”
说完，他笑了笑，跑走了。
宋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迷惘。
几乎压垮她整个世界的事情，在他那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朱迪道，“小宋茹，你真有，小伙子人不错哦。”
她看着他，张了张嘴。
“你看，再难的事情都能解决。”他轻轻推了她一下，领着往外面走，“只要别慌张，不会比想的更糟了。”
宋茹没有再说话，跟在朱迪身边，穿越网球场边缘的小路。曹锋已经又冲入了球场，不知和教练说了什么，被追着在地上打滚。斑驳的阳光投射下去，将他照得一片澄澈。
直到远远看见崔明烟和宋楠，宋茹才问，“朱老师，你怎么会喜欢崔老师呢？”
怎么喜欢她呢？
最开始，他是恨她的。他拿着毕业推荐表，恨不得冲到崔明烟面前。他想指责她，不要自己的舞蹈生涯被毁，就看任何人都不顺眼。同时还有些恐慌，被看穿的害怕。老师却安慰他，评语只是参考，舞团会有自己的考量。他有些不忿，是不是她自己不能跳了，所以故意看谁都不顺眼？老师却严肃起来，说崔明烟对舞蹈的卓越追求不容质疑，她不会因个人好恶擅自判断一个人。除非——
除非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最终，他还是顺利进入舞团，可以开始那个计划。
偶尔夜半回想，那女人怎么会有那么一双利害的眼睛呢？她的事业明明已经毁了，当个普通的好人广结善缘不更好吗？
可当再重逢，她摇身变成普通舞蹈室的培训老师，并未放弃。
已经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不放弃？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她怎么还会契而不舍地继续进行基础训练？放弃不是更容易吗？她居然还照顾他，概不提及往事，硬生生把他拉出囫囵。
只是某天，看着她在教室里指导学员发呆。她发现了镜子里的他，冲他露齿一笑。
光，就照进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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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宋茹最终还是回家了，在宋楠的协调下，宋茹妈妈很不容易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朱迪和崔明烟没在现场，但宋茹转述得很生动。
“你们没看她那张脸，对不起三个字好像是用万年玄冰冻过几千年年的天山寒铁铸成的。那还不是用说出来，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憋出来的。”
崔明烟能想象那场景，虽然不够完美，但也能稍微缓和宋茹的心情。只需要多一年，升上高中后住校，宋茹直接面对的压力会小更多。
宋茹能安顿下来，最开心的显然是朱迪。他什么都没说，把人弄回来的那天就跟着崔明烟回她家，用她的卫生间洗澡，又在她床上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次日起床，崔明烟还在迷糊中，床上已经没人了，外面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她光脚走出去看，小伙子开了她客厅的视听系统，正在音乐下起舞。她的家是典型的单身女性独居公寓，敲掉了客厅和客卧之间的隔墙。连通后的大间既可招待客人，也可当作舞蹈室使用。
那时候，朱迪正对着整面墙壁的镜子旋转，伴随着《fairy tale》的音乐。他看见她，扭头问她，“明烟，我们比赛就用这首歌好不好？”
他说得没错，开心的时候，他就是个天使。
参加比赛，意味着要见旧人。
往日的师长，曾经的舞伴，同学和朋友，还有坚持多年不散的粉丝。
崔明烟挽着朱迪的胳膊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年轻些的有些悚然却不敢开口，年纪大些的知道一点点原委的只疑惑朱迪是谁，更熟悉些的老师们却直接开口问，“这小伙子是谁呢？”
“朱迪，我的朱迪。”崔明烟总是这样亲热地介绍他。
朱迪也没想过会再见那么多的人，一部分是以前远远仰望过的人，少部分则是一起共事过的。
可身份有转变，他们大多数要么是比赛的评委，要么是比赛的官方工作人员，要么是项目执行，更多则是带着年轻的学生来感受气氛。
只有崔明烟和他，是比赛。
他甚至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明显的一句话，欺负小孩子。
朱迪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这样是不是欺负人了？”
崔明烟很开心，“不高兴吗？我高兴得很啊，这个比赛我还没参加过。”
专业的舞者，怎么会参加这种社会化的比赛？
不过，她喜欢，他其实也很喜欢。
八卦和消息总会传递得快，几轮熟人招呼完毕后，居然有个老者来了。崔明烟还在逗带过来一起比赛的少年组选手，朱迪却立刻站了起来。是他的老师，毕业指导和后来力荐他进入舞团的老师。他有些羞愧，胀红着脸叫了一声‘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