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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_吴娃【完结】(105)

  里头屋子因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炭火气又甚重,程吟进去后便觉得气闷异常。待得眼前一阵昏暗过去后,她方看清,原来糜氏正披衣斜靠在窗前火炕上,显然是听她来了才起身的。

  程吟依礼拜见后,糜氏便叫玉儿拿个袖墩来叫她对面坐了。倒不是她故意要压程吟一头。只因她一心要与程吟好好说回话,所以扎挣着病体也要起来,但又实在无力久坐,便只能斜倚着靠在软垫上。因此程吟坐在地下,二人才能对面说话,她也能省好些力气。

  方才糜氏得了消息,知道程吟竟突然回来了这里,便笃定她是必要来自己这里的。所以程吟在卜老夫人那里时,糜氏虽未在侧,却也一刻不曾歇息,只心中理着想着要诉于她知道的话。可如今程吟真坐在了自己面前,她却又不知要如何起头了。

  程吟则仍当她是突逢巨变,神伤过度之故,便开口劝解了几句,说既然还未到山穷水尽地步,还是不必太过揪心,好歹还有珠儿要看顾。

  糜氏听她这样说,便隐隐触动心中所怨,于是口气不善道:“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一对妙人。他在外头杀伐,你倒来劝说我保养身体。不过我养了他这么大,未曾料到今日结果,自然是我该受的,因此我并不怨人只怨命。”

  程吟听了,知道她抚养了一场,最后反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可怜可叹。父兄所行不义之事,祸及自身也就罢了,可从糜老太太起到糜琼玉,前事从未牵涉,却受累最深。程吟想到自己身世,也是从家道落败后便四处辗转托寄,不免心生恻隐,于是便劝道:“如今好歹卜家还是无事的。卜昀虽有他执着之事,可想来对太太,对珠儿,还是顾念的。事情既然到了今日地步,前事尽可以购销了。人生在世,本就是苦多乐少,还是看着今后吧。”

  糜氏听了这话,心中反倒怒意横生,便强忍着道:“他想要购销,我这里还有前帐未与他算。你如此肯信他,却还不曾知道,姑苏那边的事情是如何翻出来的吧。”

  此话正勾动了程吟所疑之事,她便道:“不瞒你说,我如今……也有身不由己之处,所以并不知道详情。只是猜测定然与那本药书脱不了干系。”

  糜氏却并不如何惊讶,只冷笑道:“你只知道他手中有本药书,却不知道,方家所流出来的同样式古籍,足足有两大箱子。”

  程吟不免讶然:“可是,若是如此,那方家……”

  “方家为何毫无所觉?因为这些书,本就不是方家旧藏。我当年嫁到这里,除了寻常嫁妆,还另外陪送过七八箱家中珍藏之物。其中便有两箱医药典籍。这些书虽只是就近抄本,不是什么孤本绝章,但也是我家先祖为了行善济世,早先花重金请了江南世代书香子弟,不知凡历几载,修订誊录出来的。后来陆续散出去了大半。余者也精心保存了有一二代。可自陪嫁过来后,除了卜千秋,并没人当回事,连我也并不留意。所以跟着老爷从长安回到天水后,这些书便一一散落在卜家各处了。”

  “后来卜千秋去了姑苏游历,不知从何处偶得了那两本伪书回来。他素来留心这些,与自己家中各处所藏的旧书一对,发现竟然皆是出自于同一脉。他便心生邪念,先是默不作声将所有糜氏旧书藏了起来。后又不知使了什么刁钻的法子,将那两本伪书置于货郎担上,故意使人卖与了那初出茅庐的林相。后来的事情,便一发而不可收了。”

  “林相中计后,卜千秋见大事做成,方才将自己所行之事诉了出来,将我兄长惊得几乎失了魂魄。他知道事情难免有败露的一天,到时候糜氏便是第二大罪人。你只道你们几人父母早逝,吃了许多的苦。却不知我兄长这些年又是如何战战兢兢过来的。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要在治河上不计后果倾其所有?皆因他知道,糜家终有一日难逃大劫,便想为后世子孙先积下些功德。”

  程吟听她述说前事,着实吃惊不已。可细想她的话,其中漏洞也不少,便问道:“糜卜两家本是姻亲,卜千秋这样做,于他又有何好处?况且此事若不甚被人知道了,也是凶险万分。他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糜氏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便缓缓道:“卜千秋此人,因为少有微名,便自视甚高。可是在经济仕途上,他却屡屡受挫。他这么做,不过是要显出自己的智计无双来。身负功名又如何,还不是任他摆弄。至于凶险,你既有此问,便可知人人都会如此问,又有谁相信他会做这样事呢。”

  “就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为何不早说与卜昀知道?且糜家就从未背后暗害过他父母,乃至他本人?”程吟听了,心中半点也不信,会有人为了那点虚荣,便如此荒唐行事。

  “这件事,我虽并非一无察觉,但其中真正底细,也是几日前才完全知晓。我知你此时决难信我。但你扪心自问,卜昀此人,难道不是一个心思深重,为达目的毫无底线之人么?那卜千秋便是如此一个人。我初时不觉,如今回想,这父子二人竟毫无二致。且我又何必污他的名声?当年嫁到卜家,夫君体弱,婆母年迈,里里外外皆是我操心周全。我也有老迈一日,珠儿将来总归是要离了我去的。所以我当年心心念念的,无非是夫家侄子能与我齐心,好好养大了,将来终归也是个依傍。因此我虽知道糜家不知何故对他屡有动作,却每次有所察觉,便无有不力劝的,甚至几次出手拦阻。我想他一个幼龄稚子,便是父母的孽,也不该他来背负。因此他长这么大,我自问也从未亏待过半分。谁知他先是一声不闻便跑去姑苏私自将终身大事办了,事先不曾透一字出来。后来又暗中操弄,将糜家搅得一败涂地。我真真是应了那句养虎为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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