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说完，程吟便忙示意他噤口，随后拉他往自己屋子里去。钟回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一步三挪进去了后，看见卜昀正大手大脚躺在那床榻上，方才大悟道：“你这是……难道我那屋子里还有别人？”
“此时还有人没人我不知道。只是方才确有个人从那窗户里跳出去了。不如你再从这里跳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人。”
钟回听了，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二人各一眼，便依言从窗户翻了出去。不多一刻，便背着一个包袱仍从窗口回来了。
“没人了，但是被褥上有老大一个豁口，东西倒是没少。幸亏卜昀起了色心，否则此刻早已一命呜呼了。不过他怎么倒在那里了，难道你竟然将他击昏了？”
程吟听他胡说，只作不理。想起他一来一回动作伶俐，心里有点发噱，便道：“你是做惯了贼偷么，怎么还从窗口出来。”
“你真是糊涂。如今真的贼都找上门来了，我们怎能还在此地多呆，还不快快收拾东西尽速走人。我将那门关着，等会儿下去到小二那里闹一闹，也好多拖延一刻。这人行事如此胆大，难保等会儿不会带着人卷土回来。”钟回扶额故作无奈状道。
程吟听罢觉得他说得也有理，只是卜昀仍是醉着，不知要怎样行事。钟回上前细看了看便纳罕道：“他如何就醉成这样了。你先不要动。等我下去先与那小二理论起来。到时乘乱，咱们一起溜出去。”说着转身便要下去，反被程吟一把拉住。
“你且先慢着，我们二人架着他委实打眼，何况这么晚了，一时要投到哪里去。”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这样行事，自然是有人肯收留。”
程吟听了将信将疑，便放手令他下去了。过不多时，果然听见下边人声大了起来。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亮光传进来，想必是小二带着人上来查验门闩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就能开得开了。于是又是一阵忙乱，倒把几家投店的客人都吵醒了，叫骂声不绝于耳。那小二便于是只得扔下他们这头，忙着四处去赔小心。趁着这忙乱的功夫，钟回便留了一锭银子在房中桌上，和程吟二人夹着卜昀从楼上下来，出了大门便直往东市而去。
第32章 32 推测
过了东市，便到了洛京驿站。程吟见他带了自己来这里，心中微微讶异。等将卜昀安顿妥当，程吟方才出来问钟回道：“方才你见的那人，果然就是邵将军么？”见钟回点头，程吟思索片刻，复又问道：“你二人谈了这许久的话，只怕牵扯的不仅是我们三人罢。”
钟回原只是坐在院中发呆，不知在想些甚么。听见程吟这般问他，便道：“我知你定然要问的。不错，我与他谈了这许久，除了到这里的安排。此外便是我外祖家当年的事情了。邵将军虽然年轻，未曾参与当年金城平叛，但他也曾听顾家几位老将军说起过当年的事情。的确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糜家当年是因为献出了解毒良方，方才得到一路擢拔的。可我从小在糜家，却从未听人说起过此事。我们这一辈自然不必说了。但是糜允不可能不知道自家的底细，却也从未露出过半分。整个天水城里，恐怕也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如今驼城出了疫情，朝里也未听说有人重新提起这件事情。那解毒之方，还是当年的几个老军医呈上去的。只怕因为年代久了，且糜家如今也并未在京中甚么要紧位置上，无人在意也是有的。”
“金城之乱乃是承华年间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是兆祐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无人提起也正常。只是既然无人在意，你又何必在意呢。”
“你不觉得事情过于凑巧了么。且什么事情是值得他们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至亲之人性命的？除非，这件事情出来了，至少要祸及三族。”
“既然你有如此的猜测，你也在他们三族之内。这般刨根问题，就不怕于自己有碍？”
钟回听程吟这般问他，便起身道：“邵将军也这么问我。究竟我也不知他们已做到了何种地步。毕竟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是人只活这一世，我不愿意这般不明不白地任人撮弄。换了你，你甘愿么？”
程吟听他这样说，便叹了口气道：“我与你本不相同。我有千般理由必须执着。父母之冤且放在一边不提。你看如今这情势，是我想要放开便能放得开的么。且不说是我，就连卜昀也不能。可你不同，你所有种种假设，全始自你一人猜测。表面看来，糜家待你，虽不至于如何亲厚，毕竟庇佑你长大到今日。若不是你机缘凑巧下知道了些许蹊跷，只怕此时仍迷蒙着。做人通透如此，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与糜家，毕竟是骨肉至亲，糜允且不论，你外祖母，甚至你那表妹，我看待你并非全无真情。若是事情真如你所想，你自己且不论，难道你真忍心将她们推入万劫不复？”
钟回半晌并无言语，只默默抚摸着手中一封文书。程吟见他如此，反不忍心起来：“这一路过来。虽有人烧船，但船夫及挑夫皆是卜昀定下的，未必就是跟准了你我二人。今日之事，我们二人先下楼来，并未避人，倒是显见的留了卜昀一人在楼上。因此你倒不必着急灰心。只是邵将军既然能将我们安顿在此处，必然是有甚么差事交托给了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