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众人眼神都起了变化,看向正中间跪地的那位姑娘。
这位都御史府的三姑娘,行为太过放浪。京中众人几乎都听过她的事情。料想皇后娘娘应是听说过的,怎么像是要抬举她?
莫非…
不应该啊。
李锦素半垂着眸,心下微动。
陈皇后和佟氏是好友,这一点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本就有计划,眼下正是好时机,于是伏地叩首,“娘娘,臣女有错。”
“哦,你何错之有?”
“臣女所送寿礼,并非出自臣女之手。臣女另备有一物,是臣女的一片真心。”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锦盒,双手高举。
众人心惊,这姑娘莫不是疯了?或者是在耍什么小花招?而常氏的脸已经黑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孙女在此时犯蠢。
小太监从她手上取走锦盒,先是打开查验,然后交给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老嬷嬷一看,脸色丕变,将锦盒呈给陈皇后。
陈皇后捏起锦盒中的物件,展开来看。
一看之下,也是惊讶万分。
“这是何意?”
“回娘娘的话,此物件乃是臣女生母的嫁妆单子。”
嫁妆单子?
谁送礼会送人嫁妆单子,夫人们心里狐疑着,都猜不透她要做什么。唯有常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心里祈祷着,这蠢货千万不要干傻事。
“你这孩子,送礼哪有送嫁妆单子的。”陈皇后轻笑着,将单子放回锦盒内。
“皇后娘娘,这并非臣女一人之礼,而是臣女母亲所托。臣女的母族,祖籍沧洲,沧洲去岁遭受旱涝两灾,百姓们好容易熬过寒冬,恰赶上最近倒春寒,听说那地民间多有疾苦。前几日,臣女母亲托梦,言辞恳切,哀求臣女无论如何要替沧洲父老做些事情。臣女想着,这些嫁妆乃是母亲之物,合该用在沧洲百姓身上。然而臣女一介后宅闺阁女子,不知如何行事,也不敢抛头露面。是以借皇后娘娘生辰的名义,成全臣女的一片孝心。”
说完,她伏地叩了三个头。
常氏眼前阵阵发黑,这个蠢货,果真是要害死李家!
那么多的嫁妆,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他们李家怎么办?她的心在滴血,那么多的银子啊,每年的进项不说,光是原有的田庄铺子就够李家后代吃几辈子。
还不说贵妃娘娘会怎么想,恐怕会猜忌李家倒向了皇后,从此处处打压。这个孽障,不声不响的,竟然藏了这样的心思,果然是佟氏生出来的。
“好孩子,快快起身。”
那嬷嬷走过来,亲自扶她起来。
皇后娘娘露出缅怀的神情,用织金帕子按了眼角,“贞娘与本宫是好友,本宫在闺中时与她甚是交好。你一片孝心,本宫必会为你做主。沧洲之灾,本宫知情。朝廷连拔三次银子下去,本是过了难关的。谁知赶上倒春寒,陛下颇有些为难。你此举一则至孝,二则至善,本宫允了,定会将此事如实告之陛下,让世人知道你的义举。”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第11章 乡君
要不是在皇后殿中,常氏现在已经晕过去了。这个蠢货,是要害死他们!佟氏的嫁妆有多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些年,李家的花销是从哪里来的,她也清楚。仅凭儿子那点俸禄,他们只能过清贫的日子,哪里能有如今的生活。
皇后娘娘竟然允了,这是要拿李家开刀啊!
“好孩子,你不必谢本宫。说起来,本宫还得谢谢你。”
沧洲受灾严重,户部库银并不充裕。李锦素此举颇合她的心意,一来是替她嫌了名声,二来确实替陛下分了忧。皇后娘娘使了眼色,便有一个小太监飞快地将此事报给了明帝。
不大会儿,明帝驾到。
李锦素听着太监尖细的嗓子喊着陛下驾到,立马感觉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她也跟着重新跪下去,伏在地上。
一阵龙涎香飘过,眼角的余光扫到明黄的靴子。
明帝虚扶一把陈皇后,坐在宝座上。与他同来的,还有连贵妃。
宫中皇后贵妃势同水火,看来不假。依制来说,皇后生辰,后宫诸妃皆要来贺寿。然而殿中除了命妇,并无一个妃子。
不知是陈皇后不愿见后宫众妃,还是众妃都是在看贵妃的眼色行事。
“陛下,您怎么来了?”
“皇后生辰,朕岂能不来?你们平身吧。”明帝一挥袖子,众夫人们谢恩后都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唯有李锦素还跪在殿中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之前站的位置。
“下跪何人?”
“陛下,这位是右佥都御史李大人府上的三姑娘。”
老嬷嬷有眼色地递上了那个小锦盒,陈皇后接过,呈给明帝,“这是李三姑娘生母的嫁妆,李三姑娘愿用生母嫁妆为贺礼换作灾银赠到沧洲,替臣妾积福。”
“哦?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明帝赞叹道。
连贵妃站在明帝身侧,闻言看了那伏地的女子一眼。
“她年纪虽小,自小教养得好,一片纯孝之心。说是生母托梦,念及沧洲父老泉下不安,愿用生前之财略尽绵薄之力。”陈皇后看向下跪有少女,眼神里有了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