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帝都，张家小院儿里，张婷臻也在试图跟她奶苗素贞讲道理：“奶，你这样做不对，你快放我出去……”
一扇窗被钉上了木条子，门上挂了锁，门口摆着一个小板凳，一大铝盆的大白菜，一个半人高的大缸，老太太正搁上边撒盐，再往咸菜缸里一层层码着菜：“咱家以前那是啥样条件，渍酸菜，这活儿是我干的吗？这年景不成了，啥都得自己伸手，我跟你说，能住这独门小院儿，那都是费老大劲儿了。你也别觉着奶委屈了你，这都是命。再说了，家里能害你吗？这跟你说的哪个条件不比那瘸子强……”
“……我不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儿，钟明虽然条件不好，但对我们娘俩是真心的，我得回去……”
“回什么回！咱们张家的孙子能由着你说嫁谁就嫁谁吗？当初你爹说翻脸就翻脸，死活待魔都不回来。要不是你那个狐媚子妈撺掇着，他能那么死犟驴似的，到了连他最后一面他老娘我都没见着！我告儿你，现在知青都能回城呢，你这样的，家里稍微运作一下，留在帝都就没问题。就凭你这长相，这身段，还有个大学生的学历，找个啥样儿的不好啊，非回去守着那瘸子，你上赶子的，那就是犯贱！再说了，家里现在的情况你没看出来啊，正是大伙儿一起出力的时候，你这会儿帮咱们推一把，家里没人不感激你，你这也是紧跟形势，怎么得一颗红心跟紧队伍不是。这回你大伯母给你找的这个可是个处长，那级别可高了，家里就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碍不着什么的，到时候你这生个胖小子就立住了，咱们张家也算上了台阶，跟对了队伍，这不就扳回来了嘛，等你爷官复原职，咱家大宅子也就回来了，谁还搁这儿啊，伺候这臭烘烘的东西。你听奶的没错，为了你，也为了你儿子。你说说，小天儿学习多好啊，你忍心他再回那个穷地方去受苦啊，你再看看他到了咱家之后，他都胖了……”
张婷臻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飕飕的，泛着一股沉郁的绝望。
她没想到，就是回来看望爷爷，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本来开始都是很好的。她救活了爷爷，得了老人家的青眼，可没两天，就听说有人看上她了，要跟他来说亲事。本来极不待见她的大伯母一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撺掇着老太太把她留了下来。
硬逼着跟那人见了几面，张婷臻已经明确对那人说过自己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了，偏偏对方就像是没听懂一样，
现在小天都不知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只说是上学去了，可究竟去哪儿没一个人告诉她，他爷倒是真心对她，可人还在医院，她也说不上话。就是带她回来的张朝亮现在都见不着了，整天家里就一个老太太，一个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的大伯母，这一次张婷臻是真的要疯了。她是个已婚人士啊，难道这些人就听不懂吗？……
苏瑶一大早就带了小黑豆，带着那一大包东西回了县城，去之前，特意带上了她花了一夜写的信。
她是很少给除罗曜军以外的任何人写信的，有事就打电话，也不容易给人留下把柄。可这次，她忍不住了，她干妈家里明显出了什么问题了。要不然，凭什么这都快过年了，还不叫已经结了婚的媳妇回自己的家？……
第312章 处境 （四更）
苏瑶最后觉着不放心，还是把信收了，拍的电报，这玩意速度快不说，还保险，信寄出去，能不能到张婷臻手里两说，万一给她惹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既然孟远说他在帝都是个人物，那就让他帮着去瞅两眼好了，有什么情况也好帮衬一二。
苏瑶这边抱了黑豆子回城里小院儿，可把苏楠乐够呛。
“姐，今天你们班主任来找我了，说让你回学校复习呢，眼看就期末考了，考试过后也就放寒假了，还有啥知识点没记牢的，也等着你去问她呢。”
“哦。”苏瑶使劲想了想，才想起那个叫董春英的老师。想想最近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事，便打算好了第二天跟着一起上学去。
“钟叔，你咋不吃饭啊？”苏瑶才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抬头就看见钟明将刚脱下的军大衣又往身上套，急忙过去给他拿棉帽子，省得他又精神恍惚的忘了戴。
“哦。你们先吃吧。你王叔喊了我去喝酒，今晚不用给我留门了，太晚了我就睡单位了。”
说着，钟明接了帽子，冲苏瑶扯了扯嘴角就出门去了。
苏瑶追出去，看着男人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鬼使神差喊了句：“我给我朋友拍了电报，让他帮我去看看，叔你放心，我干妈不是那样儿人。”
钟明的车把摇晃了一下，脚步也停了停，隐约的，苏瑶就听那男人沉声说了句什么，还是骑着车走远了。
苏瑶站在院门口，望着那走远的身影，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
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看不见一颗，老人说这样的天，明天一定会有大雪……
“姐，干妈和小天一定会回来的对吗？”不知什么时候，苏楠站在了他姐的身后。苏瑶回头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会的，干妈和小天肯定回来过年。”
脚底下黑豆子不甘寂寞的汪了声，惹得俩孩子都去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