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女娃神情冷静，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根本不像个刚刚七岁的孩子。
苏青山听得眼圈有些热。他这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不是没有奢望过过继个男娃给自己养老送终，可村子里这种事儿太多了，自家养的都未必肯孝敬老人，更何况是半道认回来的娃娃。当初帮着这对姐弟也是缘分到了，他也没指望着就真的能靠着这两个可怜的娃娃给自己送终，可今天听到这女娃的话，他怎么都觉得有些心热眼热。这娃娃这是当真在为自己考虑未来的事情啊。这个还真是，让他有些被感动到了……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俄苏家的男娃凭啥给别人摔盆打幡，你得是忘了你家祖宗是谁了吧！”王英见到这样的苏瑶，气得就要上手去打人。却被一旁站着的刘翠花拦住了身子。
“俄青山叔也是苏家人，和你们咋就不是一个祖宗了。凭啥就不能让楠小子给他养老送终了。”
在农村，这也是一个家庭为啥非要生个男娃的原因所在。老人走的时候，是讲究必须有个男孙摔盆打幡送葬入土的，这样才能让死者安息，来世重回人间道，后代子孙绵延，有人年年上坟祭扫，才会福泽深厚。反之则会被人笑话断子绝孙，转世也不能投胎，更加有让长子长孙抱坟脚的说法。
苏瑶这番话等同于是认了苏青山做亲爷爷，跟老苏家彻底断了亲了，即便是到时候手续上不过明路，可在苏家族里，他们姐弟俩也会被人看作是苏青山的子孙了。就连苏老栓以后百年了，苏楠不给他送终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该被雷劈的小杂种。就该当初在尿盆里掐死了，也省得出来祸害他亲爷奶啊……”王英的哭嚎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她的哭嚎却是真的。她只想着要这俩小崽子的好看，可没想过要把亲娃送给人家，不为了这俩人，而是她的脸面丢不起啊。
“嚎啥嚎！不是你要这俩娃出钱的吗，他们现在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咋给你们钱，现在有人肯借钱给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不咋，你还想要逼死俩娃不成！”
蒋玉梅是个脑子灵活的人，一想到这小丫头说的话，她却是动了心了。
苏青山这个样子，不管是从本家过继个谁过去，都不如这俩没依没靠的小娃来得好啊。族里是有合适的娃崽子能过继给苏青山，可架不住谁都有亲啊。人家亲爹娘，亲爷奶不孝敬，会巴心巴肺孝敬一个没啥血缘关系的糟老头子吗，不是她看轻人心，实在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经的事太多了，倒真不如这两个断亲的娃崽子，这么从小跟着那老小子长大的才能来得亲近，以后还有村里这么多长辈盯着，他们也绝对不敢做出对不起苏青山的事情来。
“蒋老婆子，俄早看出你跟那苏青山不清不楚，咋一说苏青山的事情就有你了……”
“放·屁！”没等王英说完，站在她身边的刘翠花就推了她一个趔趄。
“当着族里老少你这脏嘴就喷粪，俄叔婆咋得罪你了，让你这么作践。”这屋里蒋玉梅的辈份可不低，更何况又是人家这一支的主场，要是能忍下这口气还得了，不大一会，就有几个婆子拥上来边骂着边把王英拉住了揍了起来。
“行了，别打了——”
第77章 泼脏水
老族长简直为王英这个混婆娘气得要吐血了，这是什么场合，族里有点辈份头脸的都在这里了。这老不羞的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他们老苏家的长辈，这还得了。这不是往整个老苏家脸上抹黑嘛！
“苏铁牛，苏铁柱，我蒋玉梅当初也曾舍了米粮救过你们这一支，我没求着你们感激报答我，可你们由着这婆子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不能由着她。难不成是你们看不得我这个寡居的老婆子活着占了你们的地方，占了这桃山村的风水了。前阵子你苏铁牛不由分说让翠花通知我要占了我家老房子当知青点，我作为长辈支持你工作给你腾了出来二话也没说，今天你们又这样污蔑我这老婆子，我要是再不出声，是不是你们下一步就要将我这老婆子逼死了才算！”
蒋玉梅气得浑身直哆嗦，她孀居多年，为了这个村子也算是尽心尽力，当年她带着那么丰厚的嫁妆，结果全都用在了同族的身上，自问对得起这苏家一族的任何一房人。可现在她老了，得到的是什么？
就因为她后继无人，就被人这么欺辱吗？她蒋玉梅是没了夫家，可娘家还有人活着，别以为她一个老婆子就能这么随意被人作践！
刘翠花和蒋玉梅是比较近的亲戚，对这个长辈最是尊敬，当年她是眼瞅着这个女人用一袋子小米将自己从自家亲爹的手里救了下来，那个困难时期，为了一口吃食，外村多少女娃子被扔到野地里自生自灭，唯独桃山村因为有了这个善良的老人，他们这些女娃子得以平平安安活了下来。对蒋玉梅，刘翠花是当作母亲敬重的，相比起自家那重男轻女的娘和愚昧无知冷心冷情的爹，她觉得蒋玉梅才是她最亲的长辈。
“王英，你这是诽谤军烈属，支书你看着办，作为一名干部，俄有权利向公社汇报俄们村妇女的思想和生活情况。”
苏铁牛也是个聪明人，在这样的场合他可不敢随便拿自己的身份压人，更何况，这老苏家的破事儿一直就是让他无比头疼的事情，对着像疯婆子一样没个眼力劲儿的弟媳妇和他那蠢弟弟，如果可以，他也早就想要跟他们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