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有烟火气，需配清酒。”洛子明看着陆盏，“我猜，今天是吃不到烤的了。”
“啊？”
不一会儿，侍者回来了，他微微鞠躬，果然说：“今天店里备的是A5的和牛，老先生说，既然不能饮酒，请试试我们的薄切涮清水锅。”
陆盏还记得上次洛子明说过的厨师的脾气，既然那位老先生发话了，那自然是不容更改的。
配件很快就备齐了，每人面前一口小锅，锅下面不是常见的电磁炉或是酒精锅，暖暖烧着的是真炭，没有烟，但袅袅间自带着一股子碳香，锅里面是半满的水，极清，露着锅底黑亮的材质本色。
老先生依旧坐着轮椅，不苟言笑。
牛肉片得极薄，在水里一滚就去了血色。调料只有一种，盛在小碟子里，极浅淡的颜色，入口有点淡淡的酸，又有一点淡淡的果木香气。
吃不到烤肉，陆盏原本是有些小失望的，可这清水涮的牛肉一入口，她又满血复活了。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竟是用清水涮过都能如此美味的。
炉里的炭火暖红，老先生须发皆白，墙上的枯枝风骨依旧。
还是没有人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地，静静地享受着美味，竟是意外的和谐。
牛肉的量还是和上次一样，只够七分饱，老先生净了手，缓缓地退去，侍者却端了两盘菜来，极精致的摆盘，两个人面前各送了一份。
就着刚刚涮过牛肉的锅里烫了菜，新鲜植物的清新刚好解了牛肉的腻。
陆盏吃得心满意足。
洛子明离开去洗手了，陆盏找来侍者问：“我想预定三个人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侍者很专业，也不用翻预定簿，略想了想就回答：“现在的预定已经到半年后了，最早是明年三月份的二十号，虽然有点儿晚，但那时候樱花开了，会有樱花季特别料理，陆小姐需要预约一下吗？”
陆盏咋舌：“半年后？也太久了。”
侍者歉意地微笑了一下：“是有点久。或者陆小姐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客人取消预约，我这边会联系您。”
预约要到半年后，那这候补——
“候补也是需要排队的吧？”陆盏问道。
“是的。”侍者回答，“现在排队候补的一共有三十三位客人。”
陆盏：“……”
这地方每天只开晚市，每晚只招待一组客人，这排队三十三，等等到了，很可能比半年还要久。
“那先帮我预约三月二十号的吧。”陆盏说完了，忽然想起洛子明来，若是这边预约这么紧俏，他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七夕那天是节日，还可以说是洛子明事先备着的，可今天，这个生日，对其他人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洛子明为什么会把今天也定下了？
陆盏的心跳快起来，她问侍者：“洛先生……今天，是不是候补到的位置？”
侍者微笑着摇头：“不是，他半年前就预约下了。”他看着陆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当时他预定的是一个人，前些日子才来电话改成了两个。”
“那上一次呢？哦，我是指七夕那天，他预约了几个人？”
“也是一个。”侍者道：“他是打电话过来把人数改成两个的，那次电话里，他把今天的一起改了。”
陆盏一路出门，一路走到停车场，一路上了洛子明的车，脑子里都是晕晕的。
系统大神躺在后座玫瑰丛里，悠悠道：“洛子明真可怜。”
陆盏：“恩？”
“喜欢上的是个榆木脑袋。”
陆盏：“……”
车子稳稳前行，电台还开着没有调过，依然是动感101，歌声飘出来，熟悉又陌生，听起来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陆盏侧过头看洛子明。
已入夜，两旁路灯的光不时划过，洛子明的脸在光影里一时明一时暗，他静静地开着车，神情专注又平和。
陆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平和”这个词，可洛子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这种平和里带着种安定的力量。
陆盏终于知道自己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浑身放松了，是洛子明身上的这种安定，感染了她。
可印象中的洛子明，并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洛子明国外回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不怎么多，偶尔遇到，大多是过节的时候，最多的是年节里。
陆盏早就过了玩雪的年纪，可她喜欢那片梅，每每去到洛家，总要在园子里转一圈，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能看到洛子明。
洛子明也早就不是那个穿着宝蓝色唐装的小孩子了，可他依旧喜欢站在窗前。室内暖气开得足，大多数时候，他都只穿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却也还是高领的，他站得笔直，脖子也挺得笔直，那高高的领子上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整个人严整地似一尊雕像。可这严整里，分明有什么强自为之的东西。
时间一年年过，洛子明这个洛家的当家人威仪日盛。可在陆盏眼里，站在玻璃窗前的他，有的只是一层坚强的外皮。
她还是会为他感到难受，可小时候她能带着他一起值日，可以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路，而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