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权势？！”
俞皇后只是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宣帝终归是宣帝，哪怕再情深，到了这种无力的时候，永远还是权势为先，想到的更深层的东西。
宣帝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如今他体弱，自然想到了更多更多的可能性的阴谋。
“朕应该谢谢皇后？！”宣帝茫然而复杂的看着她，道：“以往朕从不知道，皇后的政治格局并不低，如此复杂局面，皇后举重若轻，小皇子们都没了，皇后没了倚仗，也照样稳住了局势，手段令朕惊讶，韩相国，唐昧，加上长宁侯，三足平衡，待俞将军入京，这局势便成鼎，再无人可以撼动了，你就可以彻底的拿下京城，俞将军还能帮你讨伐陈王……”
“然后呢？！”俞皇后淡淡的道：“我做女皇？！”
宣帝一噎，怔怔的看着她。
“我知道最近外面有些流言，说你是疯皇帝，说我是假慈悲，嘴上念佛，手上杀人……”俞皇后道：“你是信了吗？！”
宣帝怔怔的，他似乎看不懂俞皇后了。
明明如此之近，却仿佛咫尺天涯，心隔的很远很远。
她的面容，也如她脸上的这层面纱，看不清，唯余那双眼睛，依旧不染世俗，清丽脱俗，度于红尘之外，仿佛从来不为权势所迷。
他竟不知是他看不清，还是看错了，抑或是，他就从来没有看清过皇后。
他也不想怀疑，可是如今的发展，太顺了。顺到他曾以为皇后持不住，他们夫妻二人会与这京城共殉城，或者是她来求助自己解决问题，然而，她一个人撑的太好了，仿佛一个勇士，完全不需要他。
他甚至不知道他存在，或是不存在，还有什么要紧的。
俞皇后也只是这么一说，似乎早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
“皇后，”宣帝喃喃道：“你告诉我，你救我，是因为你需要我，还是单纯的不想我死？！”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放任你死，朝局不允许，而他有朝一日，也会怨我……”俞皇后道。
宣帝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道：“谁？！你说谁？！”
俞皇后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对老内侍道：“这个药，一天一遍，盯着陛下喝下，别忘记了……”
老内侍忙接了过来，道：“是，老奴一定亲自喂药给陛下，绝不懈怠！”
俞皇后淡淡的道：“这药喝下，虽不能彻底拔除毒性，然而，却能延续性命，以后只要好好保养，便无妨碍了……”
宣帝却没有听得进去，坚持的道：“皇后，你为何不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说的是谁……”
俞皇后却满眼冷漠。
“你安排好这一切，是为了谁？！”宣帝偏执的咳了起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朝政才救我？！我要知道答案，你若只是为了朝政，还不如放任我死也罢了……”
第462章 空
俞皇后并没有再回答的意思。
她的态度，让宣帝有点崩溃，她救了自己，延续了他的生命，却在心理上如此的折磨于他。
宣帝有点恍惚，道：“你想做女皇？！不，你不是这种性子的人，倘若你是，当初就不会出宫，你为什么回来的？！是为了谁才回来的，告诉我……皇后你回答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俞皇后本欲走的，却停了脚步，道：“你又起疑心了……”
“云楼，你的性格能将一切关系弄糟，”俞皇后淡淡的道：“你真的做到了孤家寡人，你看看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你永远怀疑一切。”
宣帝呆呆的。心中很是酸涩，多少年了，她没有当他面主动提及过他的名字。
云楼。
俞皇后很平静，语气中没有怨憎，她淡淡的道：“你与亲人皆不睦，他们固然有责任，你就没有吗？！”
宣帝心中酸涩的厉害，这些年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感觉既悲又怒又凉。
“往事已矣，你却非要捡起，太后，长公主，后妃，儿子全算计你，所以你才想起我的好来，你问我救你是为了朝局还是为了你，我也想问问你，你呢？！”俞皇后的语气极平静，然而却冰冷刺骨，听之惊心，“你呢？！是因为六亲无望，才想起我，还是单单怀念着往事的美好？！如若在你心里真有份量，当年又怎么会轻意背弃！”
俞皇后直视着他的眼神。
他们自那件事发生后，时隔十七年，再一次讨论起那个话题。
宣帝仿佛晴天被打了一个霹雳。
俞皇后的眼神里没有怨愤，只有平静，灰一般的平静，“你对我好，弥补我，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七分是为了弥补你自己的遗憾，而不是全然为我……所以我们两个，都一样。”
一股苦意漫延至宣帝嘴里，透到四肢百骸，他被这一锤子狠狠的敲蒙了。
他喘着气，脑子里嗡嗡一片，无力挣扎着，像个无力的孩童无助极了，徒劳的陷入这个漩涡里，脆弱击倒了他，让他变得更加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