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抬眸,墨眸一如既往的澄澈清亮,只是瞳孔深处凝着浅浅漩涡,不甚明显,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我有时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还有我的存在,后来多想也是杞人忧天,便不会再去想这事。”
“他对你很好。”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两人心知肚明。
“算弥补吧。”她笑,问他,“你会不会觉得他们荒唐?”
“你师父可以救你。”
所以,他们此番做法并不是不欢喜你,只是因为太过在乎你,想让你体内的寒毒得以治疗。如今对你这般好,除了弥补,想把所有他们认为最好的给你之意也是真的。
绥晩听懂了他的话,浅浅的笑容在脸上氤氲开来。
“我知你医术非凡,那你可曾看出我还有多少时日?”
容砚端详着她的表情,见她面容毫无异色,沉思少顷,认真地问她:“你想知道?”
“嗯,你说吧,我受得住。”
“不过五年。”他道,“如若这两年内找不到能医治你的药方,寒毒就会渐渐侵入脏腑,以你如今的形式绝对熬不过五年。”
绥晩浅浅一笑,“原来还有这般时日。”
容砚闻言微微挑眉,首次重新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少女。他看过太多自怨自艾之人,也不乏情绪大起大落崩溃之人,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得知自己并无多少时日如此平静之人,且还是一个未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
仅此一点,他就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容砚轻轻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倒是他以前小看她了。绥晩反笑道,“听了这个你是不是好受多了?”
容砚对此不置一词。
“其实我毒发时也是很疼的,我都可以挺过来,我相信你也可以的。你要还觉得疼,你就咬我好了。”
她再次伸出胳膊送到他身前,掀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似雪的皓腕。
容砚稍稍移开视线,道:“以后方不可这般鲁莽,姑娘家的袖子不可在男子面前乱掀。”
“可没有人教过我这些。”
“今日我告知你,你日后谨记便可。”他道。
“若我忘了呢?我若忘了,你该当如何?”
“你若忘了……”他倏然抿唇不语。
“眼下你既已瞧见,也算得上损毁了我的闺誉。以防他日人前我忘了此事,坏了清誉,那你不妨便娶了我罢。”
他微一愣怔。
“可好?”她巧笑言兮。
半晌,容砚微微垂眸,才面容平静地说道:“不可。”
绥晩微笑如故,笑着问他:“所以,我这是被拒了?”
“你我身份有异,不妥。”
“如何不妥?我觉得甚好。”她道。
容砚抿唇,淡淡说道:“是,方才你被拒了。”
绥晩看着他如此严肃的神色,愣了愣神,倏地,她“噗嗤”一声轻笑,“和你说笑呢。”
“此番玩笑以后休得再言。”容砚皱着眉道。
“你还真当她日后还会记得此事?”门外传来一声嗤笑,青衣少年双手环胸倚于门口,见两人都朝他的方向看来,他道,“一个时辰已过,我来取针而已。”
他提步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你何时过来的?”绥晩问他。
“不早不晚,恰逢你说的那番求娶之言之时。”
“……”
竹沥走到床边,右手微动便将容砚腹内的银针吸了出来,双手搭上他的手臂,指尖飞速地在他手臂上□□。速度之快,使得绥晩只看到了眼花缭乱的手指残影。
不过眨眼功夫,竹沥的五指之间夹满密密麻麻的银针,而容砚的手臂上已是光洁一片。绥晩看到他这漂亮的一手,忍不住赞道:“好俊的手法。”
“师门有训,独门手法,恕不外传。”少年淡淡说道。
“不过……”他略一思索,道,“也不是不能学。”
绥晩的眼睛一亮,“我可以学?”
“只要你嫁过来,也勉强算得上我半个师门之人,当然能学。”
“你是想让我嫁给你?”
竹沥收针的手一顿,他嗤笑道,“嫁给我?你怕是活在梦里。我可没有娶你的打算,我说的是我师兄,你可以让他娶你。”
见她一脸困惑,他抬着下巴指了指床榻之间的男子,道:“他也会这一手法,如果他愿意,你可以让他教你。”
“辞之?”绥晩不解。
“他既已连‘容辞之’此名都能告知,难道不曾告知于你我和他乃是师出同门?”
第7章
绥晩惊愕地问:“你和辞之竟师出同门?”
竹沥看着她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瞥了眼一旁清冷淡然的男子,嗤笑道:“看来是真没说过了。”
绥晩只当两人熟识,却是没想到两人会是师兄弟的关系。
“他连他的字都告诉了你,竟没告知你此事?”
绥晩倏地沉默良久,一旁的容砚缓缓启唇,替她解释道:“祖父唤我字时被她听见了而已,我从未对她说过‘容辞之’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