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个子比李斯洛略高一些,却比她更加清瘦,面部的轮廓也比她更深——就是说,比她漂亮。
“是的。”
李斯洛一边点头一边又冲自己做了个鬼脸。 看看她一时同情心泛滥的结果,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与此同时,她心底的那点恶趣味也跟着一起冒了头。
“上次我们在燕子客栈门前见过,是吗?”林晓问。
李斯洛眨眨眼,装出一副迷惑的模样。
“什么?我们……见过吗?”
这番逼真的表演倒让林晓真的迷惑起来。
“呃,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她讪笑着走开。
李斯洛得意洋洋地冲她的背影挑挑眉,正准备溜上二楼,却不想又有人捉住她的手臂。
她回头一看,顿时,一股怒气失控地冲上脑门。
“放开!”
她抬脚在文攸同的胫骨上狠狠地踢了一下。
文攸同吃了一痛,赶紧放手。
“呃,我只是……”他揉着腿,抬眼看看四周——幸亏此时记者们的注意力被梁洛文和盛世给吸引了过去。也幸亏他们站在楼梯旁的阴暗角落里——他又看看李斯洛,“我只是想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怎么能让您说对不起呢?您可是‘上帝’呢。”李斯洛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至于说谢谢,不用谢,工作而已。”
她利落地收回笑意,转身抬脚就要走。
文攸同本能地伸手去拦她。
李斯洛猛地站住,冷冷地瞪着那只横出来的手。
文攸同愣了愣,只得临时改变方向,抬手抓抓头皮道:“我……我想向你道歉……”
李斯洛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有。当然有。呃,对不起,在山上时我太……”
她摇摇头,打断他。
“我觉得没必要。如果你想原谅自己,无论我是否原谅,你都会原谅自己。”她又横了他一眼,“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可原谅,那么我原不原谅又有什么区别?”
她学着姐姐李斯涵昔日的气势,高傲地一扬头,转身又要走。
文攸同急忙横跨一步,再次拦住她。
“这么说,你不打算原谅我?”
李斯洛想了想,侧头冷笑。
“我的短期记忆向来比长期记忆好。如果我们能不再碰面,相信我一定很快就能忘记这件不愉快的事。那也就等于是原谅你了。不是吗,天翼先生?”
她冲他嘲弄地一笑,不再理会他,径直走上画廊二楼。
看着她的背影,文攸同郁闷地发现,比起忘了他,他倒宁愿她不原谅他。
“她就是那个声称你是她‘一夜情郎’的女孩!”
突然,林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没走多远,看到文攸同在跟那女孩说话,林晓便明白自己被耍了。她好歹也是在时尚圈里混的,对于别人的谎言真话多少还是能分辨出一些。可这个女孩……她不禁好一阵不爽。
“她可真会演戏,竟然还骗我说不是。”她转头看看文攸同,“你可小心点,这女孩不是个简单人物。”
而文攸同更关心的是另四个字。
“一夜情郎?她说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回事。
林晓点点头,脸上颇有些不屑之意。
“在王燕那儿的时候。当时我跟老师都吓了一跳……”
看着那个消失在二楼转弯处的人影,文攸同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点火烧火燎地刺人。
不待林晓把话说完,他冲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腿向二楼追去。
☆ ☆ ☆
二楼的洗手间内,李斯洛正用冷水浇着滚烫的双颊。
“见鬼!”
她余怒未消地冲着镜子骂了一句。
那该死的男人,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她李斯洛虽然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可也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原谅别人的圣人。她是个女人,是女子就和小人差不多,“唯难养也”,所以她也会记仇,会想咬他、踢他……而事实上,她已经踢过他两次了……
李斯洛眨眨眼,有点震惊于这新发现的暴力倾向。
可是……如果退去所有的伪装,当她看到他以那样的目光看着她时……好吧,她承认,她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得意的。
可是,谁又能对那样的眼神无动于衷?她辩解着耸耸肩。就算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女人仍然还是喜欢被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盯着。那种仿佛想要当众将自己抢回山洞去的眼神……
李斯洛的思绪一顿,茫然地望着镜子里某个虚空的点。
她应该是讨厌这种自大的,可为什么同时心里又有些暗暗窃喜?难道她也像那些无聊小说里的浅薄女主角,竟然会因为引起男人这种低劣的掠夺本能而欢呼雀跃?
事实似乎证明,她就是一个浅薄的女人。浅薄而虚荣。
“没出息!”她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骂道,“不就是被盯着看嘛,有什么了不起。看又看不掉一块肉……”
可他的眼睛……
奇怪的是,几乎不需要回忆,李斯洛就能轻易描绘出他的眼睛。那微微下垂的眼角,那粗硬修长的睫毛,以及那比别人都要幽黑的瞳仁……
洗手间的门发出一声轻响。李斯洛抬起眼,愣愣地望进那双幽深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