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弹吧。”
虽然指尖早就已经在发麻。
不过这点折磨对阿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此时阿姒并不知道就在南苑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脸色阴沉,墨黑的眉在听到她还弹得不太顺畅的琴声之后紧皱成一堆。
“不堪入耳。”
阿姒弹得极是认真根本没有听到自那屋顶上传来冷峻的声音。
清朗的月光倾洒在阿姒丑陋的脸颊上,阿姒神情认真地一遍一遍弹着琴。
分明还是冬天,却又汗珠从阿姒额头上渗出,滴落在琴弦上。
“继续弹……要弹好听的琴声来……”
宫生出现在阿姒面前时,精疲力尽的阿姒已经抱着古琴睡着,只是她口中还不断低念着练琴之事。
阿姒的长发垂在她的脸颊上,挡去她狰狞的伤疤。
宫生站在桌前望着阿姒的睡颜,半晌后,宫生声音低低地说:“蠢货。”
有关重樱带阿姒去找无一治脚的事情,他已经听说。
无一性情古怪,毫无医德,救人只凭自己心情如何。
很多去找无一求医的病人,都会接受无一提出的条件。
而那些条件则相当荒谬。
比如无一会让病患的家属留下给自己做十年的饭。
再比如无一会让病患跳下他养有鳄鱼的池子。
荒谬的条件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冰皇在跳下他养有鳄鱼的池子后出尔反尔,不想治人。
眼前愚蠢的女人便抱着一丝愚蠢的希望开始练琴。
宫生伸出手,他长有剥茧的手指轻轻划过阿姒熟睡时的脸庞。
“蠢货。不论,你的腿能不能好,你都是我宫生的人,你是逃不丢的……”
翌日,阿姒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屋里的大床上,而并非院子的石桌上。
是阿樱扶着她回屋的吗?
阿姒这般想着,下一瞬便又立即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重樱昨晚喝醉酒离开之后,她还弹了许久的琴,重樱不可能再折回南苑。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迷迷糊糊自己回的房间,只是她一觉醒来,不记得罢了。
“还好没有在院子里睡着。否则说不定又会染上风寒。”
阿姒自言自语地说着,伸了个懒腰。
这时春声正好端着香气四溢,美味可口的早膳进来。
“阿姒姑娘,该用早膳了。”
春声小心翼翼将饭菜放在桌上后,抬头去看正坐在床上伸懒腰的阿姒。
春声看向阿姒的眼神哪里还像当初那般写满不屑与嘲讽,如今取而代之的则是对阿姒的敬畏。
就算宫生将阿姒安置在南苑之后,从不曾来看过阿姒一次,但阿姒现在却是黄莺公主的朋友,是她春声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恩。”
发现春声正在看自己,阿姒淡淡应了一声又道:“出去吧。”
阿姒并没有让春声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过去在蕊山时,她肯让焰娘这么做,那是出于焰娘不曾将她当做丑八怪看待。
但是眼前的春声却不一样。
在春声离开之后,阿姒自行穿上衣衫,洗漱吃早膳。
她从小生活在乡间,就算她不要春声伺候她,她亦是能够照顾好她自己。
晓是昨晚练琴练得太认真,除了太困连自己是怎么回房的都已经忘记之外,她现在还很饿。
阿姒吃完早膳,便又急急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练琴之中。
重樱乃是大周国的黄莺公主,教她练琴之人已非等闲之辈,而何况阿姒又如此全身心的练琴。
“阿姒,你在琴技上的进步比我过去练琴至少快了三倍!”
又过了两个月,听到阿姒能够流畅地弹出极难的谱曲,重樱不由称赞道。
“是吗?”
阿姒低头看向自己指尖下还在微颤的琴弦,浅琥珀色的眼中不见喜悦之色。
她已经练了两个半月的琴,就连她自己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弹出如此复杂的曲谱来。
但是现在,等她真的已经弹出来,她并没有丝毫喜悦。
随着她对古琴,对琴技,对宫商角徵越来越了解,阿姒便越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琴技上与重樱,与吴伊之间的差距。
此刻,阿姒坐在石桌前低着头,虽然重樱看不到阿姒眼中的神情,但阿姒的语气已经说明一切。
“阿姒,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见阿姒没有理会自己,重樱又继续安慰说:“我重樱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谁在短短的两个半月之内有如此大的进步。你抬起头来。”
阿姒闻言不知道重樱要做什么,却按照的重樱话,抬起头。
“阿姒,你看。”
阿姒顺着重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晴朗的天空上出现一道就像拱桥一般的七色彩虹。
如今寒冬已过,已是繁花开得正艳的春天,阿姒身上的冬袄已经换成春衫,院子里红梅也已经开败,不过红梅虽败,种植在院中的桃花则迎春绽放,院子并没有半点颓废衰败之气,更有青雀站在桃花枝上不时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因为刚才下过春雨的关系,骤雨初歇,已经变得晴朗的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出现善心悦目的七色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