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从他如此厌恶达官贵人们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想必令狐城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要从这里入手。
冯生是个聪明人，又加上令狐城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掩饰，前者本来冰冷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
不得不说，令狐城虽然不像那些深宫后院儿里的女人们一般心机深沉，但方才那句话，可谓是真真说到冯生心里头去了。
这一次，他没再立刻就拒绝令狐城的话，脸上反而是隐隐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过了好一会儿，冯生才终于结束了思考。虽然方才那样冰冷的神情减少了几分，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之色。
他看着令狐城，眼中带着几分深沉：“要我帮忙治病也不是不可以。但在这之前，你也得拿出你请人的诚意来。”
见他终于妥协，令狐城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急忙道：“冯郎中请说！”
“我目前正在调配新的药剂，但是缺少其中一味珍贵的药材。这种药材并不昂贵，但是极其稀缺。若是你能帮我寻来，我便随你前去为你妻子治病。”
冯生说完，看着令狐城明显高兴起来的神情，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先别急着答应，我只看药材。”
这样明显的考验，任谁都能猜到一定不会过于轻松。只不过，难得等到冯生松口，令狐城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答应下来之后，冯生倒是也没有故意为难他。拿出包袱里的纸笔粗略画下了那药材的模样，旁边还有稍微详细一些的注释和采摘的注意事项。若不说这是考验，只怕别人还要以为是冯生特意来找这位异姓亲王帮忙寻找药材的。
纸上的墨都还没干，令狐城便将其捏在手上出了门。对于他来说，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可是肩负着十分重要的使命。
而冯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脸上那些所有的淡漠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见他收回视线，轻轻垂下眸子，口中呢喃的话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师傅，我果然还是不能对您的遭遇释怀。希望您在天有灵，能够原谅弟子这次的擅作主张吧！”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是三年多前他的师傅拼命将他推走的那一幕。
堂堂妙手半仙，在那天，在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整个人却是狼狈至极。甚至就连平日里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药箱滚落到地上，他都没有去看一眼，只顾着将冯生推得远一点。
然后不过片刻，那户官宦人家的家丁和侍卫们便很快追了上来，找到了还没走远的妙手半仙。因为师徒俩的逃离，他们便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将他团团围住了。
当时的冯生因为被妙手半仙先一步藏了起来，并没有被那群人发现。但是，他却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傅被活生生地打到奄奄一息。
这对他而言，该是怎样一种痛苦地折磨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条件
“冯生，你以后，一定要离这些个王公贵族们远一点……千万、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这是他的师傅去世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算得上是自身吸取教训之后的一句忠告。
妙手半仙一生没有子女，但收过数个弟子。有的因为吃不了这种风餐露宿的苦，学到一半儿就放弃了；也有几个学成了的，或是寻了个地方安家落户，凭着这手医术过活，或是学着他一样四处游历。
而在这其中，就数冯生是在他门下待的时间最长、学习医术最多的。
因着后者展现出来的超乎常人的天赋，妙手半仙平日里难免对他要多多照应一些。甚至可以说，这两人名为师徒，实则更像父子。
其实哪怕妙手半仙不说，经次一事之后，冯生也绝对不会再与那些王公贵族走近半步。
之后，冯生寻了一处山坡，将妙手半仙的尸身埋在那里，又劈了块木板立碑刻字，勉强算是建了一处像样的坟茔。
而那些弟子们得知这个师傅是因得罪了一位贵人，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哪里还敢来祭拜，纷纷恨不得理清些关系才好。也只有这冯生，不论游历到了哪里，每年总会赶回来祭拜一次。
过往那些难忘的回忆闪过脑海，冯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师傅临终前的那句嘱咐是在担心自己，让他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不要再去记挂着。可是，这三年多来，他时常会做噩梦。梦中每次梦到的，都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师傅被人打到奄奄一息的模样。
那件事情就好像是被一把刀，一笔一划地、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上，怎么也抹不去。
而眼下，那位异姓亲王令狐城却忽然找上门来了。
不得不说，他的出现，以及他提出来的条件，的确是令已经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再为王公贵族们治病的冯生产生了动摇。
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报仇的好机会就摆在面前，他到底应不应该抓住？
这是妙手半仙死后，冯生心里产生的第一个疑问。也是他这三年多来的第一次迟疑。师傅不想他因为报仇而去冒险，可他却始终不能放下这件事情。
而且，虽说令狐城说可以答应他一件事情，但他并不能确定，这位异姓亲王会不会真的因他一句话而去得罪那户官宦人家。所以，他才会提出让他去寻找那株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