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过看看罢了,你们是有什么私事要做吗?”
“呃……军师大人,我们几个弟兄想着要下河洗个澡,怕您误闯,就跟您说一声。”士兵尴尬地挠了挠头,“陆将军的话,方才看他去南面的帐子了,八成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顾念一下愣住,环视一圈,才发现有三两个士兵正杵在地上,玄甲已褪,穿在里头的内衫被攥在手心,不知是放下还是脱了才好。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顾念赶紧道了声抱歉就转身离开。
还好那小兵机灵,知道来提醒自己离开,不然一会儿要是看到些不该看的……怕是眼睛都要长针眼了。
没走几步,她脚下忽然就被绊了一跤,险些栽了个跟头。
“疼……”顾念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看向脚下这个让自己摔倒的玩意来。
“草结……?”
地上的草堆之间,有一排草结被悄悄编织在其中,若是不特意去注意,绝对是要将人绊倒的
难道是谁的恶作剧?
顾念并未多想,便回到了帐中去。
此时她还丝毫不知——几日后,这不起眼的东西竟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
当夜。
身披玄甲的将军驾马归来,将宝马飞鸷麻利地拴在一边,便立刻推帘而入。
顾念正翻着一处山地战的战报,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问:“我听说你们要喝酒呢,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出了点事。”陆晔面色稍稍有些绷紧,“小念,你今晚搬到别的帐子里去。”
顾念这才抬起头:“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徐烈发现我们埋伏在这儿了。”陆晔迅速将她的行李收拾进箱中,“山下巡逻的士兵,在河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河里?”顾念眉一皱,轻声喃喃着。
‘…下河洗个澡……’
白天那些人,大约有四五人的样子。
不会吧。
虽然想着‘不会吧’,但人数接近,地点也对的上的话……
“那三人……你怎么确定那三人就是被徐烈杀的?”
问到这儿,陆晔的脸色更加差了。
“那三人的尸体……只有身子,腿脚和头,是在之后才顺着水漂下来几条。”
……毛骨悚然。
一想象那画面,顾念胃下就直犯恶心,承认道:“这……确实是徐烈的风格。”
所屠之城,无一生灵。所杀之人,无一完整。
“总之,今晚就得注意。”陆晔左右徘徊,“我和你一起搬到其他帐里去,万一真遇上不测,倒还有我在。”
顾念额上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汗。
“好。”
她凑近陆晔时,才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
……人血。
直至此时,她才真正尝到了紧张的滋味——生命遭受威胁的紧张。
心脏不自觉地开始打颤,顾念狠狠握紧拳头,将微微留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中去。
半晌的疼痛过后,冷静终于再一次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她看向疼得发麻的手心。
并未出血,却烙上了几道深深的凹痕。
手心忽然一热,是另一只手握上了她。
那只手比她大许多,也比她温暖许多。
像从前无数次的深夜梦魇中一样,陆晔这一次也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的,你有我在。”
你也有我。
这一句,顾念并未道出声,但她知道,陆晔一定也明白。
……
——山崖处——
山崖的陡峭处,就连平静流过的河水,都在这儿涨至湍急了。
河岸边原本蜂蝶飞舞,水草肥美,可如今,绿草却被铺洒在其上的沉重鲜血压低,再浸湿。
一位老人笑盈盈地坐在河岸边的一把竹藤靠椅上。
虽然他是真心实意地在笑着的,甚至将眼眯上,嘴也大大咧开,却让人不能产生一点亲切——他的笑容,只能带给人深深的恐惧。
特别是对在场还活着的这名金国士兵。
“阿虎,这次换你。”
一名赤.裸上身,被血污沾了一身的马脸男子利落地走来,向被称作‘阿虎’的男子递过了手中的刀具。
这柄大刀一看便是柄利刃——刀锋锐利无比,可就是卖相不太好看。赤黑色的血液未经清理,已经凝固在了刀面上,而鲜红色的血液又覆盖其上,就连手握的刀柄处,都被鲜血浸湿。
爱刀的人是不会将这样一把好刀弄得如此肮脏的,可是爱见血的人却会。
阿虎人如其名,生了一副虎背熊腰的身子。他麻利地抄起刀子,把昏厥在地的人像只小鸡似地拎了起来,熟练地在他脖颈上一剜,一颗人头便直直地坠到了地上。
“好手法!不愧是无头阿虎!”面目狰狞的众人鼓起掌来。
“嚯嚯……”老人也狞笑着拍起手,脸上仅剩的几根毛也随之晃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