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心中忽然有些喜悦。
她一直以为陆晔将自己的情绪管理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谦恭的样子,没想到也是有不少的烦恼的。
顾念下定决心,道:“陆晔……你不如暂且先相信他吧。”
“谁?”陆晔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我总觉得,秦墨之这样有脑子的人,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可疑,听了你说的事,我才想到的……他会不会是出于什么目的,故意想引你将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如果并非有意,他其实不必刻意在河边设宴来引起你的注意才对。”
已经从狂怒中冷静下来的陆晔仔细思索了半晌,终于妥协地叹了声气。
“……确实如此,但他也可能只是帮徐烈转移我的注意罢了。”
“都有可能。”见他总算不钻牛角尖了,顾念很是欣慰地踮起脚尖,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万事小心便好。”
陆晔领会了她的心意,阖眼道:“万事小心。”
他们都知道,今夜恐怕并不平安。
正因为危险在即,才更不可被这些事乱了神智才对。
仓促的道别后,陆晔赶回其他营地,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她,则走至了昨天造访过的那处山崖边,虽然今天叶允的营帐空无一人,但崖边凉风习习,也适合她一人在那儿清醒大脑了。
赤红色的夕阳遍布整片天空时,她身后忽然有人唤道:“军师大人,该回营了。”
一回头,原来是一个瘦弱的青年士兵。他半跪作揖,等待顾念的回应。
顾念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感觉有些奇怪,便摆摆手道:“我这就去,你先回吧。”
青年头也不抬,解释道:“陆将军派我领您回去,说有话务必要同您面谈。”
“也好,你带路吧。”正值特殊时期,确实可能不放心她一人外出,顾念便答应下来,跟着士兵一道回程了。
他们一路从崖边走回,此时营地的布置已然结束,四周人烟稀少,清冷寂寥,只有黄昏时回巢的乌鸦发出几声难听的嘶叫,又伴着日落渐渐消失。
青年士兵将她领至将军大帐的前方,便躬身退后,悄然消失了。
顾念虽有些犹豫,却还是推帘而入——毕竟在陆晔的将军帐中,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帘起的一刹那,一声痛苦的鼻息声骤然响起,在空荡荡的营帐中显得格外突兀。
营帐中,顾念并没有见到陆晔的身影。仅有的,只是一个在地上被粗绳紧缚,动弹不得又无法开口的女子。
此时的叶允令她产生了十足的警惕——眼前的女子不仅身上穿着与她相同,就连面上都戴着一副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具。
“叶允……?!你怎么在……”
她的话未问完,就看被蒙住嘴部的叶允如同一条搁浅的鲶鱼般翻滚起来,向她身后的阴影瞪直了双眼。
那眼神可怖无比,仅一瞬,就激起了顾念最深刻的恐惧。
……完了,中计了。
未等颈部处迟来的剧痛,她便早早地两眼一黑,直直地倒在了叶允身前的土地上。
昏厥的女子身后,默默走出了一位纤长的男子。
秦墨之利落地将手在袍子上掸了掸,俯身摘下了顾念脸上的面具。
他不着力道地将这幅面具抛向空中,拔出腰间的利剑,如削泥般,将这幅紫晶面具劈得粉碎。
“唔……唔!”
见到秦墨之手执长剑,叶允出于本能,又一次奋力而无用地挣扎起来。
“叶小姐,这身打扮倒也挺适合你的。”
秦墨之说完,那张原来如同死尸般冰冷的面孔忽然笑了,那笑让叶允毛骨悚然,却是发自真心的一笑。
男子俯身,将仍昏迷不醒的顾念拦腰抱起,不顾身后凄惨的闷声一次次响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将军大帐。
足下的地动之声不断变得愈来愈响,愈来愈强——是马,无数匹飞腾的烈马,正如同疾风骤雨般奔向此处。
秦墨之看了眼怀中安静无声的女子。
那徐烈老贼是要利用他来取女军师的命?尽管来拿便是了。
只不过,绝不会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9号的更新(捂脸)丢在存稿箱里忘记设置时间了,发现之后干脆写了点后面的剧情=v=
第七十五章
……她在哪儿?
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顾念的识海, 让她很久都未能找回知觉。
女子倒在了山崖旁的一处隐秘的角落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后, 才总算有了些动静。
她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指尖。
那种酸软乏力的感觉,好像是已经劳累了四五天似的。
顾念觉着浑身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待到下一次睡醒后,便能够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无喜无悲的平淡生活了。
她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正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听上去朦胧遥远,像是与她隔了一层揽不开的薄纱。
是陆晔吗?
要醒来。
如果此时醒不过来的话,她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