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不好,就算能依凭小姐,找到一户好人家里去做妾,可待遇却也必定差上不少。在小姐这里好吃好喝,她哪里舍得走?
那夜,屋外西风烈烈,寒气刺骨,而顾念的小楼之中,炭火烧的正足,在这数九寒天中开辟了一处温暖的小境。
她叫小月拿了些被单,在地板上铺了被单,供她在这儿取暖过夜。
焚燃的炭火,静静散出热量来。
顾念蜷卧在床角,眼里倒映着墙上的团团火光。
她薄唇轻启,无声地念出二字。
陆晔。
也许小月和林允所说所想的,都没有错。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他们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落入他人眼里,也许就会变了味道。
火光之下,瘦影摇曳,令屋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红。
*
十五日后。
已是深冬,雨雪连日不停,让屋檐下都结了长条的冰凌子。原本热闹的陆府,此时已是进入了一年中最为安静的时候。
顾念虽然用各种厚袄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但在经过露天飘雪的长廊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真是太冷了!
这鬼天气,真是叫人没了出门散步的心思。
好在元旦快要到了,叫她宅在屋里也有了盼头,不至于百无聊赖。
从远处隐隐传来了车马声,让顾念朝风雪中侧目一望,疑惑道:“风雪大成这样,还有人来拜访吗?”
身后的小月拉下笑颜,无奈道:“小姐,今儿是陆少爷回府的日子。”
“陆晔回府?”顾念一惊,“你怎么不跟我讲一声?”
小月委屈地戳了戳手指,“我前几日就在讲了,可小姐在忙,一直没听小月说话。”
前几日,顾念闲来无事,整日整夜都在剪窗花,或是读书,写字帖来解闷,恐怕确实冷落了小月了。
她略带愧疚,拍了拍扎着一对包子头的小脑袋,“那是我没仔细听了,要有下回,小月叫醒我便是。”
“小姐,如……”
“嗯?”
“如,如果……”小月红着脸蛋,扭捏起来,“如果小姐愿意去接陆少爷,那他一定很高兴……”
顾念不可置否地笑笑——他们二人大半个月未见,若她能去迎接一下,也是应该的事。
想起那张英武的面庞,配上少年那副灿烂的笑颜,不禁叫她心头一热。
顾念动了动唇,只言了二字。
“……不去。”
小月一惊,鼓起脸蛋,还想争取机会:“可是少爷他……”
一阵寒风刮过。
长廊上立着的二人,霎时冷得浑身一颤。
在这露天长廊上站了许久,叫小月的脸蛋冻得发疼起来。
顾念捂嘴干咳了两声,缓缓道:“我屋里有雪花膏,小月你年纪还小,可不能把脸毁了呀。”
小月看了眼屋外——银花漫天,大雪纷飞,寒风还直往人脸上刮,与伤人的利刃几乎没什么分别。
经过好一番心里斗争,终于在顾念期待的小眼神下,小月终于妥协地点了头。
顾念满意地拉紧衣摆,回屋去了。
她并非不想见陆晔——只是这破天气,不论是谁都不想出去啊!
*
静室之中,新添的炭火烧的正旺。
炭炉旁,坐着一位正值花季的姑娘。
屋里暖和,她便解下重袄,随意伸展着酸软的腰肩。大袄之下,是一件贴身的嫩绿蚕裙,蚕裙宽泄如瀑,而一条细银腰带又将她纤瘦的腰身紧束,美好的身材之下,又留有一分少女的清秀。
一位侍者轻扣门扉,柔声道:“小姐,有人找您。”
“这就来。”
她压低声音回了话,又悄悄瞄了眼在炭炉不远处睡熟了的小月,才惦着细步走出了屋。
屋外,两个侍者默默等候。
一名侍者是她宅子里的下人,而另一名侍者,不仅很是面生,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下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而退,只留那侍者一人在此。
侍者屈身,怯怯地道:“小姐好,小的是秦府的下人,特来替秦大人取回信物。”
顾念双瞳骤缩,慌忙张望一圈,才发现四下无人。
秦府来的侍者目视前方,木讷地跪了下来,将木盒展开,亮在了顾念眼前。
她不解地盯着这个年纪尚小的男仆,压声道:“我……是把那物放进去就行了吗?”
“小姐好,小的是秦府的下人,特来替秦大人取回信物。”
侍者面容呆滞,重复道了一句刚才吐出的话语,音调平平,不带一丝起伏。
顾念默默从项上解开红线,小心翼翼地将那凤凰白玉捧入了木盒之中。
她后怕地看了眼侍者,这才惊讶地发觉他双目涣散无神,竟是目不能视!
但能让秦墨之放心地来取回玉石的下人,必定是他近身的亲信之一。顾念试着想同他沟通,那人却都木讷地重复着那唯一一句话,似乎是听不懂她在问些什么。
顾念叹了口气。
这秦墨之,竟能把下人调.教得这样乖顺,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