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常年在外出征,早就习惯了这些恶劣的天气,看到顾念这般不适应,不禁笑问:“真有这么冷?”
顾念愤愤吸了口鼻子,“……有!”
这古代的马车到了冬天连个暖气都没有,车上也不能烧炭火取暖,她只得躲在雪披里瑟瑟发抖,生怕有一丝冷风钻进衣服里。
“……陆晔。”
“怎么了?”
“我们得在这儿待……三年?”
顾念缩在层层厚重严实的衣物后,露出半张面孔来,一脸 ‘我要回家’的委屈样子。
陆晔见她表现的这般可怜,心底竟是愈发觉得可爱,笑着替她掖了掖底下的棉盖一角。
“你这都裹了多少层了,还冷?”
“冷!阿……阿嚏!”
刚说完,顾念就小声打了个喷嚏,身子打着颤,竟是冻得都快着凉了。
顾念自己不以为然地吸了吸鼻子,倒是陆晔被她吓了一跳,将她连同层层衣物一道,揽到自己身侧。
“近一点暖和。”
从少年吐出的一字一句,全都变成团团白雾打在她耳边。暖暖的,也有些痒。
顾念苍白的脸色总算红了起来,默不做声地又把头缩了回去。
“小念,再缩要成乌龟了。”
“呱。”
刚一‘呱’完,她才察觉不对,冒出头来问道:“……乌龟怎么叫来着?”
陆晔神色微妙,眼里却满是认真:“乌龟咕咕叫。”
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你真当我是傻子!”
“……噗。”
陆晔这才没忍住笑,攥着大氅笑出了声,叫她更加无地自容了,只得红着脸钻回了厚重的衣物中去。
这样有说有笑,倒也缓解了旅途的劳累与寒冷,行了两三天的车程后,他们的车马与众骑兵才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驻扎在沂安的一处旧村中。
这次行军,比之前她初征沂安那回要正式许多。骑兵队与步兵队是与总将的车马同去同回,免得半途遭外敌突袭,耽误了正事。
顾念小心地戴上面具,其上紫光闪烁,在这灰蒙蒙的天色中尤为出挑。
她悄悄从望窗中探出头来,向车后所跟随的万千兵马眺去。
黄沙漫天,北风呼啸,血旗狂舞。
百支军旗,千匹宝马,万人精兵——此番场面何其壮观大气!而这一切,全由她身侧的少年一人驱使。
年少时,陆晔虽一直孜孜不倦地往她这儿跑,但他真正出征厮杀,立功授勋的场景,她又从未亲眼目睹过。
当原主还窝在家中死读书的时候,陆晔早已在这腥风血雨中出生入死百余回,是他诸多同辈武将中最为出挑的一位英雄人物。
若非如此,顾青城若想凭空提拔他为万人将,也只是无稽之谈
初征时,他仅为副将,还让她对陆晔的将帅之位意识模糊,而顾念此时亲眼所见所睹,才使她真正认识到陆晔所立足的高度。
“在看什么?”陆晔凑到她耳边。
“你的士兵。”顾念沉下眼,“你的车马,还有你的旗帜。”
血红色的军旗之上,无一例外都写满了他的姓氏,仿佛这一小片天下都是为他所属。
少年同样从望窗处看了过去,漫天的陆字旗,在这荒漠上招摇着他的到来。
“也是你的。”陆晔勾起嘴角,平淡一笑,将半滑的大氅重新披于她肩上,“士兵,车马,这所有都任你驱使。”
“为我?”顾念目光怔楞,似是被耳边温热的呢喃勾去了心神。
陆晔深色的双瞳中,映着天空中飘扬狂舞的血旗,不禁也心潮澎湃——这只是战场上最平常不过的行军场面,可身边坐了对的人,便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了。
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陆晔难掩兴奋,揽住她肩侧的手加了一分力气,阖眼笑道:“是啊,军师大人。”
她被这肉麻话说红了脸,心底是又羞又气,“你……真想帮你把嘴给缝上。”
他眉眼一挑,“怎么就是贫嘴了?小念,至少在这三年,你都会是我的军师。”
闻言,顾念重新抬眼,默默眺向了一望无际的血旗铁马。
良久,她才轻启朱唇:“我会守好这一切的。”
这一句话不知是说给陆晔,还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陆晔暗暗瞧着怀中的姑娘,看清了她眸里的坚决。
“你当然会。”
他心里的话却还未说完。
——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将军,而我的命,会交给天下第一的军师来握。而那个人,我希望是你。
马车不算宽敞,已被他胸膛中满溢的野心载满。
顾念所想的,只是能够完美地解决眼下的一切难题便够了。
当他们的车马顺利抵达目的地时,意料中的麻烦果然找上了门。
顾念这次并非偷偷随军潜入,不再需要藏在木箱里托人运到军帐里去了。她小心戴上面具,不顾陆晔的阻拦,着了一身厚实华丽的翠蓝雪披,大大方方地从马车上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