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中不悦更甚。
顾彩瓷也咬唇看着他，双眸中闪烁着微光，瞧着十分可怜。
接下来的几天，大房都没有再来，也不晓得是放弃了从季长歌手头捞银子，还是又在打别的主意。
季长歌几个表面上没有在意，但心底已经默默地提起戒心了。便是季长乐，每日都念叨几句大房。
一眨眼便到了小年夜。这日季长歌的作坊休息，所有人皆是拿了银子，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一家人熬过了苦日子，今年又是头一年自己出来过的小年，自然不能马虎了。依照季家村的习俗，今儿是要杀鸡去祭拜灶神的。
南风如今已经熟练掌控了杀鸡技能，他和季长歌一起忙活，宰好的野鸡做成白切鸡，猪肉用水煮熟，腐竹、木耳等也摆在了小碗里，拿上三个茶杯，五个酒杯，南风提着篮子，身后跟着季长歌和几个孩子，慢慢地去拜神。
一路上遇着不少村民，季长歌他们来得早，倒是不用怎么等，不过半个时辰，便回到了家里。
在自家要拜的，是家里已故的长辈。这是季长歌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过节，还特意给季秀才做了一坛好酒摆在桌上。
香和蜡烛都摆好了，季长歌和几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对着桌子拜了三拜。
“阿爹，阿娘，小年夜了。”
院子里有积雪，之前种下的小青菜早便已经全部收完了，屋檐下挂着今年新作的腊肉和腊肠。季长歌穿着厚棉袄，神情严肃，“今年咱们全家都换上了新衣裳，也能吃饱了。长乐长高长胖了不少，阿宁也变漂亮了。家里一切都好，大哥也会帮我的忙，你们别担心，我们都很好。”
她没能见到季秀才和阿娘，但原主的记忆却是在的。在原主的记忆中，那是世上最好的阿爹阿娘了。
“大姐可会挣银子了！如果阿娘在，铁定能跟着咱们享福！我现在每天都能吃肉，阿娘你想不想吃大姐做的菜，可好吃了！”季长乐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我可想阿娘了。”
他如今才五岁呢，小小个儿的，爹娘逝去的时候只有二姐搂着他哭，他懵懵懂懂的，却晓得爹娘永远不会回来了。
便像是，像是村里很多曾经见过的人一般，从此都不会再出现了。
季长歌揉了揉季长乐的脑袋，叹了一声。
几个孩子无疑都是很懂事了，也正是因着如此，才叫她非是要叫几个孩子过上好日子不可。
再说了几句，季长歌便进去了，留下几个孩子在外头说话。
说近来跟着南风学认字，已经能够勉强看懂话本子了。
说手头攒了多少零花，过年想要去镇上逛逛，也想买几个花灯。
说大房真的讨厌啊，老是想着来欺负人……
南风与季秀才夫妇无话可说，早便爬到了屋顶上，望着远方不知晓在想什么。
季长歌也爬上来，坐在他的身旁。
“你的家人，说不得也在等你回家过年。”季长歌伸了个懒腰，视野之内，皆是忙着准备晚饭的村民。
整个季家村，且无论平时谁家有过什么争端矛盾，此时却都透着一股宁静祥和。
似乎现世安稳，也不过便是如此了。
季长歌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想起末世的混乱与狼狈来。这里没有血腥，没有丧尸，最重要的是……
有家人和好吃的呀！
“真好啊——”她满足地叹了一声，却又替南风觉得惋惜，“可惜你还未想起以前的事儿来，不然亦是能与家人一同过年。”
“和你过年也很好。”南风看了季长歌一眼，总觉得在季长歌的身边，他便会觉得轻松自在，毫无防备。
“傻子！”季长歌笑着嗔了一句，无奈摇头，“我哪里比得上你的家人？真正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她前世没有家人，如今有了，倒是晓得有了家人陪伴，竟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儿了。
她恨不得为这几个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是她的糖豆儿，是会叫她这一生都变得美好的存在。
南风偏过头来，盯着少女那张明媚的脸，也跟着笑了一下，“你们也是我的家人。”
脑子里传来一阵钝钝的痛，似乎有藏在很深处的记忆要破壳而出。他难受地低哼了一下，吓得身边的季长歌忙伸手扶着他的胳膊，“怎么了？”
少女脸上满是担忧，脸色凝重。
南风凝眉沉思，想要想起一些旧事来，脑子里只闪过几个凌乱的片段。一会儿是一个小娃娃拿着灯笼大笑，一会儿便是那小娃娃在雪地中大哭，又或是眼前有数道人影闪过，快得他都看不清。
惶恐，不安，害怕……
“你，你怎么了？”
南风整个人都痛苦地缩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凌乱了起来。他双目无神，但神情却充满了恐惧。
☆、第85章零碎记忆
季长歌张开双臂，抱着南风的肩膀，掌心轻拍他的后背，“呼吸，呼吸……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凌乱的记忆片段中，似乎有一道明亮温暖的光芒闯了进来。南风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