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就眼见得青门绯红了双颊,那长长的睫毛一个劲儿的直颤,不由得大笑起来,又引得一阵的咳嗽。
柳青门急忙端了水喂到他唇边,红着脸说道:“从前你半句情话也不肯说,如今倒不害臊了!”
林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摇头笑道:“不要紧,我看你好玩,逗逗你罢了!谁知你这么不经逗!”他松了她的手,举起书来看了一看:“《曹子建集》么?怎么想起来读这个?”
柳青门一面看着盈盈把药倒出来,一面笑道:“偶然间想起他的‘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只是想不起来前文了,所以特地寻来瞧一瞧。”
林琰叹道:“诗也罢了,曹子建是想的没有做的好,嘴上说得最厉害。”
柳青门从盈盈手上接过滚烫的药碗,吹了一吹,仍是烫,便搁在了桌子上,让盈盈拿了把扇子,坐在那里扇。
她笑道:“我看诗,又不看人,管他那么多作甚?”
林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古怪起来,他瞥一眼柳青门,闷声不吭的当真看起书来。
柳青门没发觉他脸上的变化,端了圆凳子搁在他床边,又将挡光的帘子往上卷了一卷,拿了一叠白纸坐到林琰身边,托着腮含笑问他:“我打算画座四面的屏风摆屋子里,你说,画什么好?”
“你爱什么便画什么好了。”
“我倒没什么爱不爱的,只是想着画花鸟,可又觉得人物好看,只是人物上我又不拿手。”青门蹙着眉尖思忖了片刻,拉了林琰的手笑道,“不如你好了,给我画几张,我照着描!”
林琰抽回手,负在唇边清咳两声,道:“我画的有什么意思?该叫他给你画才是。”
他阴阳怪气的,把柳青门一腔的热血都扑灭了,直怔怔的看着他:“他?哪个他?”
林琰把书翻得哗哗作响,只装听不见。
柳青门便扭头去看盈盈。
小丫头比了个“九”的手势,偷偷一乐。
柳青门这才恍然大悟,咬牙看了林琰一阵,到底噗嗤一笑,恨道:“你这人!真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醋!要是能早点像现在这样,我也就”
她说着,忽然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把笔塞进他手中:“快别发邪性了!我跟他什么也没有,连你想的那层,亦是没有的!我眼里只看着你!”
她刚说完,林琰的面上便泛起了一抹红晕,他转过脸去,又是一阵轻咳。
柳青门笑眯眯地看着他,叹道:“真是难得,破天荒的看着你也会脸红!”
林琰瞪她一眼,跟着一笑,从她面前拿过纸和笔来。
“慢点,别把墨滴在身上。”青门取过架子上搭着的一面干净帕子给他垫了,凑到他身边,含笑望着他,“画什么?画菊么?”
林琰瞋她一眼,笑道:“知道你不想要,换个别的吧。”他沉吟片刻,笑道:“有了,就给你画几朵白荼蘼,你绣在枕头上日日夜夜的看吧!”
他刚说完,就乐得大笑起来。
柳青门又气又恼又好笑,赶着他打,啐他:“我把你这个没良心的!整日的就知道怄我!”
却是满脸的笑意。
林琰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内,哄着她笑道:“我给你画四个风流人物,头一个就画曹子建,第二个你想要谁?”
柳青门支起身来看着他:“当真可以吗?你不家去吗?”
林琰乐道:“我这里病还没好呢,你就赶我走了?”
“那倒不是,我这里,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柳青门倒回他怀里,把玩着他一缕的青丝,笑着长叹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我竟想着你最好长长久久的病下去,我情愿伺候着你。这想法,是不是傻透了?”
林琰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嗅了一嗅,笑道:“傻是挺傻气的,不过想想,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柳青门半羞半恼,往他胸口上不轻不重捶了一下。
林琰哎哟一声,故意的喊疼。
柳青门斜他一眼,不理会他,笑盈盈说道:“第二个我要弹琴的嵇康,第三个么,就画饮酒的阮籍,第四个随你的心愿就是了。”
她点着他的鼻,促狭着笑道:“若你画不成,我就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囚禁在我这屋子里,日日夜夜的叫你对着我,想着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画出来。”
林琰噗嗤一乐,刚要说话,一个老妈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容姑爷派了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柳青门一怔:“派什么人来了?”
“是个小子,叫他上来,他又说不上来,只叫小姐下去呢!”
柳青门回头看了一眼林琰,后者叹道:“真是,真会赶着巧儿的扫兴!”她掩唇一笑,点点头道:“知道了,我随即就下去。”
林琰枕了双手看着她,挑眉说道:“这‘容姑爷’三个字落到耳朵里,实在是别扭极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柳青门笑道:“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叫他们别喊了。你等一等,等我上来看着你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