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定。”钟老太爷平复着情绪,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很缓慢,“你今天进来这里,未必就能出得去。”
“我当然出得去。”钟定不急着点烟,他将烟夹到手上,转起火机把玩,他想起什么,笑了笑,语调轻柔起来,“我还要赶回家吃午饭。”
钟老太爷神情隐怒,“我其实待你不薄。”
“可见我们代沟很严重。”钟定继续笑。
“你想想你这些年,不愁吃不愁穿,你确定你要为了一个妓.女舍弃这样的生活?”这是钟老太爷真实的想法。多少人为了三餐一宿劳累终生,他给予了钟定奢侈的生活,这已经是厚待。
气氛就是在这句之后突变的。
钟定原本还懒懒倚在沙发上,可是因为话里的某两个字,他的笑容瞬间散去。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钟老太爷。
步伐很轻,也很稳。
钟老太爷望着他的逼近,蹙眉道,“你想——”
话还未说完,钟定已经一脚踏上摇椅的端部。摇椅因为他的力量而后仰到最大角度。
钟老太爷突然躺直,咳了几下。
钟定高高在上,俯视钟老太爷的眼神极其轻蔑,“脏字眼别乱蹦,小心闪了舌头。”
“反了!”钟老太爷又开始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后仰姿势引起的喉咙不适。
钟定又笑,眼里蒙着一层阴郁的黑雾。“就是反了,你又能怎样?”
“放肆!”钟老太爷顺过气后,声音就洪亮了起来。“我是你爷爷。”
“在这个家,弑父弑兄都不算稀奇事。你以为你辈份高就能占便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钟定的笑容越来越深,“爷爷,你在我这里,算不了老几。”
钟老太爷喘着大气。
眼前的钟定,和他所认知的那个,有着天壤之别。钟定以前在钟家,就是冷淡漠然,不说话,不反驳。钟母有时候训斥他,他还是笑。看着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
可是此刻,钟定虽然依旧在笑,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看着钟定诡异的笑容,不知怎的,钟老太爷原本愤怒的心情变得澎湃起来。他眯起眼,“我想,我这些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钟家这一代后生力量,就凤右和乔延格外出众。但是,真正的钟定呢?
钟定轻笑,“想知道答案吗?”
“愿闻其详。”钟老太爷越想,血液越沸腾。他迫不及待想撕开钟定的面具,深窥里面还隐藏着怎样的嗜.血残忍。他期待这只多年的病猫,亮出其凶狠锐利的爪子。
“那事情太多太多了。”钟定弯起的眼眸,和曾经的乔延一模一样。“不如就从凤右开始说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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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右上午接到会议临时取消的通知,倒不是太惊讶。
昨晚,有一个董事甲已经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钟家上上下下,或者勾结,或者斗个你死我活,内.幕众多。真要深挖里面的利益缠绕,这些个董事们,谁都跑不掉。有几笔巨额款项,甚至钟老太爷都蒙在鼓里的。
钟定却一清二楚。
因此甲退缩了。而且,凤右陷害钟定这么久,也没见钟定有什么事。甲更加不敢把希望押在凤右这边。甲没有把真相如实告知凤右,他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挂了电话。
凤右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所以当助理上来邀他过去钟老太爷那里一聚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当他进去时,钟老太爷和钟定正在下棋。气氛貌似融洽。
凤右以为钟老太爷让他上来,是想针对他曾经的背后动作兴师问罪。然而,完全没有。
钟老太爷只是关切询问了几句,很是慈祥。
凤右礼貌应对,然后向钟定道了声好。
钟定勾起笑,不回应。
房间里的爷孙仨,皆是笑里藏刀。但是言辞间却很风平浪静。
临近中午,钟定以回家吃饭为由离开。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钟老太爷和凤右。他俩后来的对话,外人无从得知。
众人只晓得,第二天,钟老太爷宣布将钟定逐出钟家。而在这之后的一个月内,凤右的实权被削弱了大半。
这还不单止。凤右在某晚寻.欢作乐之时不慎被刺伤,结果毁了容。凤右是娃娃脸。以前他笑得牲畜无害,以一张童颜蒙骗过许多人。而今他的左脸添了两道深口的刀伤,连带的,眼神都变了味。
乔延留下的股份,意外的,钟老太爷答应转给陈舒芹。
而钟定原有的,则还是属于他。
众人诧异于钟老太爷的安排。
其实,钟老太爷不是照顾钟定,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抗衡凤右的存在。这样,他才能确保在有生之年,大权不会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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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许惠橙的课时告一段落,然后来了场小考试。
晚上她伏案温习时,钟定频频来骚扰,闹得她都静不下心来。
“钟先生,你去和添柴玩吧。”
“不去。”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钟定喜欢她的发质,所以时不时手指就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
许惠橙略微变得严肃,“我明天要考试了。”
“知道。”所以说,这是个傻姑娘。私教是他请的,她能考多少分,还不是他说了算。
她更严肃,“我要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