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病症，他曾找堂姐旁敲侧击过，虽然堂姐什么都没说，但他能从堂姐的反应看出来，结果并不好，非常不好。
如今燕帝不治而亡，皇上心里大概也不抱希望了，才会这么急着出去游山玩水，将这些年错过的风景一一看遍。
“准备文房四宝。”牧锦风沉声吩咐道。
“是！”柏青颔首，着手准备笔墨纸砚。
狼毫沾染墨水，墨汁在笔尖汇聚，牧锦风提笔，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当初看过的风景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朦朦胧似隔上一层雾，只能瞧见空白一片。
他终于知晓邱秉文为何一定要杀燕国二皇子，不止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更为了皇上龙体安康。只是，此时此刻，他倒宁愿邱秉文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
“啪嗒！”
一滴墨滴在宣纸上，转瞬间晕染开来。
牧锦风深吸一口气，示意柏青换一张宣纸，这才执笔在纸上书写。
半个时辰过去，宣纸上只添了“金华城茂县”五字，却布满了点点墨梅晕开的痕迹。
牧锦风以笔杆支着太阳穴，半闭着眼，眉头拧成无解的死结。
皇上……
虽说人总有生老病死，但谁也无法接受那个人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牧锦风也没能免俗。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压缩，只是一个晃神，天就黑了下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将书房内的沉默打破。
牧锦风微微抬头，冲柏青递了个眼色，柏青立即高声道：“谁？”
“是我！”立于门外的杨晴笑吟吟应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牧锦风连忙将桌上滴满墨水的宣纸抓起，随意揉成一团丢在桌下。
潜意识里，他不希望自己的愁绪影响她的心情。
“吱呀。”柏青在自家爷的授意下拉开房门：“夫人快请进。”
杨晴提着裙摆行入书房，见自家夫君执笔坐于桌后，当即迎上前去，双手撑于案桌上：“听府内下人说，你这一下午都待在书房里，干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皇上想出城游玩，让我写一本游记供他参考。”牧锦风没有隐瞒，说话间面上牵强地挂着笑容。
“游记？”杨晴头一低，只瞧见一张空白的宣纸。
她用手指了指宣纸，不确定道：“你这一下午都没动笔？”
“没想好当从何处写起。”牧锦风搁笔，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这种小事随便交代一个人去做便是，非得塞给小爷，知道的他是想出城游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出题让小爷考科举。”
杨晴为男子所言逗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有那么麻烦吗？以我们牧小爷的才华，不就是大笔一挥的事吗？”
末了，她绕到案桌后，狗腿地为男子按捏肩膀：“牧小爷，您呢就动动您金贵的脑袋，快点把游记给写了，到时候我们也照着游记去游玩一遍，一举两得。”
“嗯？”牧锦风挑眉，侧目看向身后人儿：“你想出去玩？”
“嗯嗯！”杨晴点头如捣蒜，眼中满是期待：“我一直听明月姐说，你呢，最是懂得享乐，在遇见我之前，每年除了固定回牧地主那待上一段时间，做的最多的便是四处游山玩水，几乎将整个景国游历了一遍。”
“我想，皇上让你写游记，便是看中这一点。”
“你不仅好玩，懂玩，还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有你写出来的游记作为向导，必然能让人瞧见一个地方最鲜明最富特色的景。”
“你这马屁倒是拍得不错。”牧锦风失笑，伸手按住女子手背：“不过你家夫君现在脑子罢工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不要啊！”杨晴手一抽，按住男子太阳穴，勤勤恳恳地按揉起来：“牧小爷，这个力道如何？”
牧锦风享受地半眯起眼，懒洋洋道：“马马虎虎。”
杨晴手上力道加重几分，软着声音哄道：“那夫君现在可觉得脑子渐渐转过来了？”
“勉勉强强。”牧锦风言简意赅道，双眸享受地闭起。
“夫君可有想起游历时所见的美景？”杨晴维持着力道，声音中多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朦朦胧胧。”牧锦风依旧回答得简单而敷衍。
“想起来就好。”听得男子回答，杨晴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你慢慢想，慢慢写，我想，皇上出游时有你写的游记做向导，必定能玩得尽情尽兴。”
闻言，牧锦风兀地张开双眼。
他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眸中似有几番思量。
身后声音犹在继续，带着满满的憧憬与欢喜：“到时候，我也能沾沾皇上的光。”
“小爷带你出去游山玩水，还需要游记？”牧锦风蹙眉，语调微沉，叫人辨不明情绪。
她说话这般不合逻辑，难不成，她知道皇上的病情了，有意来开导他？
正思量着，女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没说要同你一起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