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一屋子的人都被热水瓶胆摔破发生的巨大声响惊到，一齐停止了说话，探头过来问道。
叶知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子，要去捡打碎了的热水瓶内胆碎片。
“妈，你别捡，我拿扫帚来扫——”叶纤红一见，吓了一跳，连忙拿了扫帚畚箕走过来，嘴里急促叫道。
热水瓶内胆全是玻璃，割到手就麻烦了，而且里面装的是刚烧开的滚水，妈妈这样去捡，还会被烫到。
伸手拉了妈妈一下，见她蹲在地上没动，仿佛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叶纤红随手把扫把递给旁边的胡向阳，伸手去搀扶，这时候才发现妈妈脸色不对，担心地问：“妈，你怎么啦？”
屋里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面相觑，只有外公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见妈妈像木头人一样，不言不语，叶纤红和安安一起把妈妈扶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坐下来。
虽然没听清外公和妈妈刚才说的话，叶纤红却敏感地猜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外公提到的男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安安，你先去外面陪客人，我和妈妈说说话。”想了想，这件事还是不方便让安安听到，所以把弟弟支开了。
“哦。”安安困惑地望了姐姐一眼，应道。
他虽然也很担心妈妈，不过她相信姐姐，能把事情解决好，所以乖乖地出去了。
“妈，你别难过。”叶纤红搂着妈妈的胳膊，把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轻轻地劝道。“我们一家人现在过得这么好，你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影响我们的生活。”
叶知书慢慢转过脸，神情凄苦地望着女儿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突然从父亲嘴里听到那个名字，心情激荡之下，才反应过度。现在慢慢冷静下来，突然有种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面对女儿，面对老公的无助。
正是那个男人，让她原先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跟他发生关系，导致未婚先孕，她被父亲赶出家门，不得不跟家人失去联系近二十年。
而女儿因为没有亲身父亲，从小到大，被人骂了十多年的拖油瓶。
当初她是那么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对他的感情，早已说不清是爱还是恨了。
女儿说得没错，现在一家人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村子里谁不羡慕呢？何必为了一个已失去联络十九年的人，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呢？
“小红，你有没有怪妈？”叶知书望着女儿，一脸羞愧地问。
有的事大家都不提，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刚才自己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大家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当然是女儿，叶知书不知道如何向女儿表达歉意。
“怪你做什么？”叶纤红对妈妈笑了笑，调皮地说道：“怪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怪你把我生得这么漂亮？找到胡向阳这样的男朋友？”
妈妈这样问自己，肯定是觉得自己受伤最重，所以内疚。
但是她却忘了，她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自己尽管从小没有亲生父亲，但是郑建国这个后父，对自己并不差，至少担负起了养育的责任。
这个世界的单亲家庭多的是，也没见哪个母亲必须给儿女道歉的。
反而是妈妈，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最后不但不能嫁给他，还被父亲赶出家门，天天活在泪水里。
现在反而担心自己，叶纤红真心替妈妈难过，她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
“死丫头，净会胡说八道。”女儿的俏皮话，让叶知书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嘴里气呼呼地骂了一句。
“我是说真的。”叶纤红见妈妈会骂人了，知道她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大半，放下心来，笑道：“如果我长得像堂姐，那我宁愿去死。”
“瞎说什么。”叶知书气呼呼地在女儿的头上敲了一下。“小小年纪就开口闭口死，你外公这么大年纪，都没敢说呢？”
“我错了还不行吗？”叶纤红整个人挂到妈妈身上，头低下来，在她肩上蹭来蹭去。
“行，行。”叶知书嫌弃地推开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孩子一个样。”
嘴里这样说，心里却被女儿的动作暖到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妈，外公什么时候生日？这些年都没跟他一起过，今年我们好好给他庆祝一下，你说怎么样？”想着妈妈和外公这么多年公隔两地，叶纤红这样建议道。
她这样说，也是想分散妈妈的注意力。
“你外公生日在阴历十一月。”提到这个，叶知书心里又有些难过。“他今年都七十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替他庆下一个整寿——”
自己离开时，父亲才五十出头，看起来精神十足，再次见面，他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这时候人的寿命普遍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八十岁。
想到这里，心里的酸涩涌上来，叶知书眼睛模糊了。
“你放心。”叶纤红安慰道。“外公身体这么好，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