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精瘦的小伙子，盘着腿坐在塑料布上。上身只穿了件背心，皮肤黑的像块炭，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看来心情不错。
面前蹲了三个男孩子，正在选磁带，看背影跟弟弟年纪差不多。
一只双卡录音机正放着黎明的新歌《我来自北京》，音量开得震天响，音质就不敢恭维了，歌声里伴着明显的电流磁磁声。
“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
不知命运是谁定
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
示爱不便说清
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
偏偏浪漫热情任性
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
没法一夜说清一生背景
——”
几个小年轻跟着音乐哼着不知所谓的粤语，一付很嗨的样子，一边将选好的磁带交给小贩，跟他讨价还价。
“十元三盒，没得便宜了。”小贩虽然在笑，语气却很坚决。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说话时不得不加上手势，可能经常跑南方，普通话里还带着点广东腔。
叶纤红也在一边蹲下来，打量着在军绿色塑料布上的商品。
大多数是从南方批发过来的电子产品，摆在最显眼部位的，是各种型号的收录机、随身听、小霸王学习机、电吹风等紧俏商品。
后面一排是塑料闹钟、俄罗斯方块机、磁带、游戏卡带、耳机等小物件。
最后面还有两口纸箱子，居然放了上百本盗版小说，武侠言情的都有，箱子外用粗笔写了五元一本几个大字。
这些电子产品，叶纤红重生前，大多数已被淘汰，但是在九十年代，却是时髦的代名词。
弟弟今年读初中，大多数都用得上。
叶纤红权衡了一会，拿起一台随身听，向小贩问价格。
第四章被狗撵的熊孩子
“六十块。”小贩抬头望了叶纤红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怕她没听清，同时抬起右手，弯下中间三个手指，做了个六的手势。
“四十。”叶纤红直接把价砍掉三分之一。
记得去深圳的第一年，她在工厂门口的某家杂货店，买过一个类似的机子，好像花了五十，店主还送了她两盘磁带。
这一台下面带了小个喇叭，应该略贵些。
不过在地摊买东西，讲究的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叶纤红自然不会客气。
“不行，你还得太狠了。”小贩再次看了叶纤红一眼，一付你什么都不懂，别瞎还价的嫌弃模样，语气坚定地答道。“最少五十五。”
叶纤红暗笑，这小伙子肯定是个老江湖，懂得在顾客面前演戏。如果自己没有重生的经历，肯定会乖乖地掏钱给他了。
“你这个批发最多三十五，五十五太贵了，五十吧，再送我两盘磁带。”叶纤红以一付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年轻小贩有点意外，但是叶纤红说得已近事实，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叶纤红站起来付了钱，接过随身听，将选好的磁带也放进袋子。
一下子花去四分之一的工资，叶纤红有些心疼，不过想到弟弟得到礼物时高兴的模样，她又觉得值了。
从巷子里出来，叶纤红往回走。
刚走了十几步，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然后后腰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叶纤红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她前世长期练瑜珈，平衡感特别强，朝前冲了两步，已快速站稳。
回头正要教训莽撞的肇事者，却发现地上躺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双手捂着脑袋一脸紧张地朝后望。一条米黄色的成年土狗，正汪汪叫着，呲牙咧嘴地往这边追来。
见是小男孩被狗撵，慌不择路撞了自己，叶纤红只能自认倒霉。
随手扶起小男孩，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小男孩子长着一张圆圆的包子脸，肉肉的很可爱，眼睛很大很亮，一付机灵相，可惜门牙掉了，显得有些滑稽。
正要问小男孩为什么一个人？父母在哪里？忽听路人一声惊叫，叶纤红才发现那条跑过来的狗有异常，只见它瞪着血红的眼睛，口涎乱飞，满身的毛根根竖起，一付择人而噬的模样。
叶纤红大吃一惊，急忙拉过小男孩，把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这完全是她作为女人，保护孩子的天性，没有丝毫犹豫。
心里暗叫倒霉，都说七八岁的熊孩子人嫌狗厌，也不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把狗激怒得像疯了一样。
如果被它追上，就算没被咬死，也会伤得不轻。
低头在周围寻找趁手的东西，想把狗吓跑。
还没来得及找到棍棒等武器，那狗已朝前一跃，身子朝她扑来，前腿就要搭上她的胸口，血盆大口向她脖子咬来。
叶纤红头脑一片空白，在周围的惊呼声里，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用力砸在狗的脑袋上。
只听呯的一声闷响和狗的一声嚎叫，那狗被她砸得飞了出去，在地上接连打了两个滚。
原来是手里的随身听和磁带，被她当成板砖，狠狠地砸在狗的脑袋上。因为太用力，随身听的塑料外壳多处传来开裂的声音，看来这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要报废在这里了。
叶纤红顾不得心痛，弯腰紧张地盯着那条狗，担心它继续暴起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