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忽然开口:“电话号码几号。”
林菀钦怔怔地看着他恶作剧般俊赏笑容,又望了一眼球场上的那群男生,忽然明白了自己被卷入一场纯粹的闹剧。林菀钦十八岁之前所经历过的一次最大的羞辱,就是沦为了一场男生们球场上的无聊赌注。
她暗暗咬着牙,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一脚跟前的男生:“神经病。”
然后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她奔跑的背影,冬天的风扬起黑色的外套衣角,像一只矫捷而惊慌的鹿。
那天四面来风的空阔校道上站着的陈未来,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只觉心底有一个小小的隐秘角落,被轻轻地敲破了。
“钦,我们去吃冰好不好。夏天还很长啊。”周蔚蓝穿了件粉红小背心,脸上抹了一层防晒油,在太阳下微微地眯起双眼。
她拖着林菀钦的手:“钦,那天还伞给你的那个男生,我昨天在乜名堂看到他哦。”
林菀钦低着头踢青石板路上的小石子:“长得一幅流氓样,最讨厌。”
“哦。”蔚蓝挽着身旁的女孩的胳膊,仰着头自言自语:“林菀钦生平最恨——所有的暴力分子——。”
钦淡淡地耸了耸肩。
两个人拖着手在树荫下走路,夏天的细碎阳光洒落在黏黏的光滑的手臂,亲密无间的姿势。
“蔚蓝,”林菀钦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学校大门:“我发誓我再也不进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嗯,”周蔚蓝放开了她的手,握着手上的表格蹦蹦调调地朝前跑,走进大门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漂亮的凤眼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她朝着校门的女生挥手,大声地喊:“钦——等我啊——很快。”
蔚蓝咯噔咯噔地跑上楼,交了志愿表,然后飞快地绕下教学楼朝门口走。她不愿钦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等。她想起她站在那儿的样子,盛夏的阳光下午中,钦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人潮进进出出,漠然的脸上是事不关己的神情。蔚蓝心底有小小的愧疚,觉得自己很自私,还要拖钦来看这个场面,但是她又知道钦其实也不会介意,她脸上的表情,茫然的,又带着微微的戏谑,蔚蓝懂得她的尖酸刻薄,她一定会说,蔚蓝,这群可怜而无知的孩子。他们不知道他们解脱似的狂喜有多么的盲目和可笑。
林菀钦是全天下最假模假式的可爱文艺小青年。
周蔚蓝远远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钦,她身后的便利商店里,是一群男生穿着球衣在门口买水,放肆的吵嚷和说话,男生们的声音远远传到她的耳边。
“靠,阿未考上大学,青石北街的陈未来竟然考得上大学。哈哈——”。
“少啰嗦妈的阿未哪次考试不是第一的。他不去考而已嘛。是不是啊阿未?”
“唉,那天你跟我打赌的那个女生在门口哦,你上次他妈那么没种,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站在男生中间那个穿着白色球衣黑色外套的男生皱了皱英挺的眉头,不悦地低吼:“靠,死鱼,废话那么多。统统给我闭嘴。”
“喂——”蔚蓝想要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
那个男生走到钦身边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了,她看到的钦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那是被子被隔壁的母狗阿旺抢走最后的一块骨头的时候露出的表情。那个穷凶极恶的林菀钦,她伪装多年的温顺和乖巧的面具,竟然被一个小流氓轻而易举的撕破了。
林菀钦准确地对着他的膝盖,狠狠地一脚踹了下去。
“靠!”那个好像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嗷嗷叫着蹦了三尺高:“你这女人真是变态。呼,痛。”
“这是教训。下次再来惹我试试看。”钦恶狠狠地瞪着他。
“喂,林菀钦,”他英俊的脸庞皱成一团,依旧不依不饶:“你电话号码几号?”
“神经病。“林菀钦不再理会他,转头:“周蔚蓝,还看。走啦。”
周蔚蓝强忍住了大声爆笑的冲动,跑上去扯住了钦的手臂。
林菀钦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听到身后的男生略略低沉的声音忽然大声地喊:“唉!林菀钦!我是陈未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林菀钦听到的那个声音,在黄昏的斜阳中,被无限温柔的拉长。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与陈未来在以后的岁月中,会有那么那么多甜美又心碎的交集。
青石南街浓密的芒果和菠萝蜜树,长长的枝桠延伸出来,路旁的凉茶店,蛋糕店和小小的服饰店掩映在树荫下,林菀钦和周蔚蓝涂了红红的脚趾,穿着人字拖鞋慢悠悠地晃着。
那么悠长的无所事事的暑假。
“唉,钦,酷鱼也。”周蔚蓝兴奋地扯了扯林菀钦的袖子。
“什么东西啊?”
“跟小混混一起那个男生啊。”
林菀钦抬起头,看到街口对面一群男生骑着自行车飞快而来,转眼停在了她们身前。
男生穿了宽大的TEE和七分短裤,灿烂笑容露出整齐而漂亮的牙齿:“唉。我们要去打球,你们要不一起?”
“好啊好啊。”蔚蓝笑着答应。
“蔚蓝。”林菀钦瞪了她一眼:“不用。我们走。”
“可是。钦,我想去啊。”
“要去你自己去。”林菀钦拉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