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起来:“唐乐昌,我痛得受不了。”
他不解地问:“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是要返回去读书吗,”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呜呜痛哭:“带我走好不好……”
“带我走!”我已经陷入了疯狂:“我再也不要在这里!带我走!我要去找妈妈——”
“哦……妈妈也不可以……”我痛苦地捂住脑袋:“只要离开这里,求求你……”
唐乐昌慌忙分开的我的双手:“乖,别碰到伤口——”
“唐乐昌,求求你,”我哭得一塌糊涂,:“再在这屋子里多待一秒我就要死了,求求你,我要走……”
“好,我陪你过去你妈妈那边……”他问:“护照在哪里?”
唐乐昌走进房间,我从意大利回来时的行李箱还搁在房间里,他翻出护照,钱包,一股脑儿丢进我平时上班时用来装设计图的帆布包,然后找出了一件大衣将我裹住。
“你能走吗?”他问,随即又自己摇头,伸手将我一把抱起。
他的车停在楼下,我们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奔向机场。
走进机场的售票大厅,他将我扶在一遍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奔过去说:“最快一班去欧洲的机票。”
机场售票的工作人员问:“欧洲哪里?”
他大叫:“英法德!摩纳哥!anywhere!”
售票人员疯子一般地瞪着他。
唐乐昌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说:“迪拜,我们需到迪拜中转。”
他买了机票,半个小时之后有一班飞往罗马的飞机。
“映映,”唐乐昌抚住我的肩膀说:“我身上现款和银行卡都有,你在机上睡一觉,到了迪拜之后我陪你去看医生。”
已经是五月底,我仍冷得发抖,唐乐昌替我穿好外套,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搀着我站起。
我们顺利进了境外登机口岸。
我喝了半杯唐乐昌给我买的热牛奶,就蜷缩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这时我口袋中的电话开始响,一直响一直响。
持续不断地响了很多很多次,唐乐昌拿起给我:“说一声吧。”
我接过按下接通键,劳家卓马上急切地唤:“映映?”
我不说话。
他声音是竭力也压抑不住的慌乱:“映映,是不是你?”
他大声地问:“你现时在哪里?医院?”
“你有没有事?”
“跟谁在一起?”
我依旧不说话。
他声音硬得斩钉截铁:“你在哪里?告诉我!”
我从喉咙中浮出轻微的气息:“我很好。”
我听到那端传来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他气喘得很急促,然后是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你还能说话,感谢老天……”他声音开始发抖:“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流血了?”
“映映,你要是生气——”他的恐惧那么明显:“找我发泄,不要伤害自己身体,”
我听到他电话中尖锐的汽车喇叭声,然后是重物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的声音。
他喊:“听到没有!”
我终于说话:“我很好,劳先生不用费心。”
“映映!”他呛咳一声,急促地喘气:“我求求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做傻事……”
这时身后的巨大玻璃窗外正有飞机起飞,低鸣的轰隆隆声音传来。
“你在机场?”他迟疑一声:“映映,你去机场做什么?”
我恢复沉默。
他强硬地说:“就在那别动,我过去找你。”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我冷淡地说:“你不必来。”
“劳家卓,不用再惺惺作态。”我声音像淬毒的刀子那般又薄又轻:“一切已如你所愿。”
“映映……”他声音一直在抖,带了一丝哽咽:“你到底怎么样了,你要到哪里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柔的,宛转的,仿若对着眷恋多年情人最深刻的告白,又仿佛对着陪伴一生爱侣最难舍的辞别,只是语调冰冷得沁骨:“劳家卓,我惟愿,这辈子,不曾见过你。”
我手不稳,电话从掌心中滑落,跌在椅子上,又弹跳着掉在了光滑大理石地板上。
后壳摔开了,它仍一直在震动。
唐乐昌捡起来递给我,我哆嗦得厉害,颤抖着手指试了好几次,才扯掉了电池。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我将它狠狠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箱。
然后闭上眼,瘫倒在椅子上。
登机的提示广播在候机大厅上空响起,唐乐昌拉着我站起来,我双腿瑟瑟发抖,完全站不起来,唐乐昌伸手扶我的胳膊将我整个架起,我们几乎是贴在一起走进了登机口,最后一瞬,身后突然传来相机的咔嚓声。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万米高空。
飞机遇上气流开始颠簸。
舱内的暖气温度是二十摄氏度,舱外的大气温度是零下五十五度,飞机摩擦产生热度下表面的温度为零下二十八度。
温度差是七十五度。
人体完全暴露在外的最多有反应的时间为一分钟以内。
如果我能穿破机舱内壁抵达窗外触手可及的云端仙境,甚至不用往下落,就已必死无疑。
我仍然如此爱你,只让我恨不得死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