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没有作答,只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忽一笑,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脸掰正,不管不顾便要亲下去,另一只手仍是掐着她的细腰,不让她动弹。
“为何我和裴晏大婚那日,你没有下药毒杀我?”
双唇堪堪挤上时,裴桓听得傅箐这般问,顿了一顿,复松开她,挑着眉似笑非笑问道:“你原是知晓?”
若非裴桓主观意志改变了,她早就会被炮灰了。
“自然是随我心意。”
自然是随他心意。
他不开心了,可以随意取人性命;他开心了,便可以像逗弄路边的狗一般,绕她一命。
“裴桓,孤魂野鬼实则是食人阳血的,裴晏被我克死了……”
“我若是信这些牛鬼神蛇,夜半早便被无数找上门来的冤鬼带走……卿儿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此刻在我面前提裴晏会是什么下场。”他薄唇突然又凑上来贴于傅箐耳侧,暧昧道,“再者说,我巴不得你将我身上阳血吸净才好……”
“我不……”
“你今天说几个“不”字,我便要你几次。”
“我绝不……”
他阴恻恻笑了:“傅箐。你这是在找死。”
傅箐冷不防脚下失重,整个人腾空而起,再寻得实感时,已被裴桓压在了身下。
“上次弄疼你了,这次你乖一些,我好好疼……”
“你”字还未说出口,心口一疼。
每每同她吵架拌嘴时,他都气得心口疼,一下子竟分不清这痛感是实是虚。
恍惚间,只见一滴血珠落在她的鸦睫上。
啪嗒。又是一滴。
他这才不敢置信地朝自己胸口望去,一根金钗,扎实插进了前襟。
胸口钝钝得疼,好似这刺进来的,不是一根金钗,而是一柄匕首,生生划了一刀又一刀。他怔愣一瞬才从她身上爬起,右手不自觉捂上心口。
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确实是望着他这方向,却又没有在看他,好似方才发狠的人根本不是她。
金钗钗尖虽很是锐利,但实则扎得并不深。
裴桓倏忽大笑起来,右手抓起傅箐的手往他心口带。
“来啊!再扎深一些啊,不是想我死吗?”
傅箐偏过头去,眼底冷得似是要结出霜来。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转手将金钗拨了出来,不曾闷哼一声。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染湿了他整个掌心,很是可怖。
但人心更可怖。
他微微颤抖着抚着她颊边的酒靥,轻笑道:“傅箐,你可真是好样的……”
……
新帝裴桓因久久沉浸丧父之痛不能自抑,连着几日卧床不起。
此事传遍京城上下,百姓无不歌之泣之,只道这新帝是一片孝心,宽仁慈惠,将来定能做个明君。
阿珠取来了水,也将一个坏消息,带给了塌上的傅箐。
“王妃,阿珠方听人说……今日早朝上,傅相被重臣参了一本,说其弄权不止,操纵国库……”
“…….”
好啊,裴桓原来就是要用这种手段来逼她吗?
“王妃、王妃……小姐……”
阿珠突然嚎哭起来,傅箐这才回了神。
她茫然抬眸,不经意间看到了铜镜里映着的人儿。那几道由裴桓抹上的血红指印,似还明晃晃地留在她颊边。她抬起手,用了抹了抹脸颊,也不知道擦干净了没。
她低低开口,怕碰碎了什么似的:“阿珠,你哭什么。”
“小姐……阿珠、阿珠求您哭一哭罢,哭一哭,这眼泪出来了,就好了……”
“你先出去罢,我累了。”
“小姐,阿珠不走,求您别让阿珠走,阿珠就陪着您……”
傅箐不愿再说话,兀自背过身,阖起了眼。
阿珠说哭一哭就好了。
傅箐勾唇无声地笑了,又怎么会好呢?
……
晚间时刻,阿珠将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睡在傅箐的塌上。日间,自己跪俯在床边,止不住地哭着,再到后来就……
真是该死,她暗啐自己一声,竟不仔细睡着了。翻身起来要寻人,却发现傅箐正静静地坐在案前凝神看着手中物什。
这种风雨欲来的宁静让阿珠很是不安。
“王妃……”
“嗯?阿珠你醒啦。”傅箐冲她宽慰地笑了一笑,“明日一早,你且将这锦囊交给圣上身边的清丰,就说是我托与圣上的,他自会懂。”
傅箐现下是罪臣之妇,在这掖庭宫中,人人虽都唤她一声奕王妃,但实则早便是阶下囚了,自然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清丰是裴桓的人,况且裴桓强上她那一次,他早便知晓。
“王妃,这……”阿珠不知傅箐心底打的是何盘算,直觉不对,忧心忡忡地不敢接过锦囊。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照我说的去办便是。”
说完这话,连自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