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童又哭喊道“阿姐,你不要有事,元熙还活着的,他还活着,他们都骗你,骗你的,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哭声在整个山谷中荡来荡去。
“元熙”身边传来一声似叹似疑的呢喃。
泉珃讷讷地转身看向少女,一个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少女眼中有金色的光芒涌现,忽的,她一头扎进了那团金光中,眼中茫茫一片,女童的哭声也在耳边戛然而止。
金茫退去,她已身在九天,耳边风声怒号,四周昏暗一片,触手可及是朱红色背羽,似乎是在一个红色鸟兽的背上。
泉珃转头,看见那白衣少女伏在赤羽中,肌肤白得越发夺目,大风呼啸吹得少女的白衣哗哗作响。
“这是哪儿?”泉珃问道,身下这头鸟兽飞得太快,周身的云层都模糊得只剩影子。
少女双目紧闭神色凝重,嘴里呢喃道:“九霄,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你要带我去那里?”泉珃皱眉,这少女也太无理了,不打招呼就带着她到处跑,长得再美,也得讲点道理啊。
白衣少女依旧没有理会她,只重复念叨着:“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哎,你到底要带我去那里?”泉珃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就去推她。
突兀的,那鸟兽一个侧身,泉珃毫无防备,连翻了几个跟头,连尖叫都还卡在嗓子眼儿里,就从鸟兽的背上翻了下去,直直坠下云霄。
“啊!”泉珃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盯着眼前的云纹帐顶出神,她还没有从高空坠落得惊骇中缓过劲来。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吓死了,原来是做梦啊。
“醒了?”一个男声响起。
泉珃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只见一名男子临窗而坐,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动静,也侧头看向她,眼神淡漠,面无表情。
“你是谁?这是哪里?”泉珃大惊之下,连连追问,起身之后才觉得不对劲,身上的伤竟然都好了,要不是她还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要以为连渡劫也只是一场梦。
男子眉头轻蹙,淡淡道:“你,昏迷在我的院中,你又是谁?”
看不清对方的修为,必然是比自己厉害许多了,察觉对方神情似有不悦,泉珃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有加,笑道:“晚辈在大荒遗中渡劫受伤,多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此地是何处?我师父或许还在大荒遗中寻我。”
“大荒遗?”男子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你是从苍梧之野出来的妖?”
泉珃被他问得一愣,什么叫从苍梧之野出来的,难道这里已经不是妖域了。
她不安地试探,“阁下,这里到底是哪里?”
男子将她上下扫了几眼,用手里的书轻敲在左掌,似笑非笑道:“人间,”顿了顿,语调轻扬,又重复了一遍,“这里是人间啊。”
恍若又被天雷当头劈下,耳边炸开一记雷鸣,泉珃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她竟然被天雷劈到人间来了,难怪,难怪这里没有一丝妖气。
“那……那你……你是……人……人修?”泉珃问得结结巴巴。
“不是。”
泉珃松了一口气。
“我是仙,仙人。”
泉珃松出的一口气卡住了,神情复杂,心里七上八下,人修飞升为仙人,也不知这一位,还有没有做人修时,那种捉妖炼丹的恶习。
“大仙,”泉珃笑得十分谄媚,“大仙今日的救命之恩,小妖一定铭记在心,感戴不忘,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今日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哈。”
说着说着,就想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可那房门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涯,怎么也出不去。
男子放下手中书卷,好整以暇地看着泉珃在原地连跑带跳。
“说几句不要钱的好话就想打发我了?”
白费了半天力气,泉珃认命,停下脚步,紧张得头皮发麻。
男子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炼丹,你,尚不够资格。”
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厮是不是欺妖太甚,什么不够资格炼丹,呸,谁想被拿去炼丹,泉珃心中指天骂地,面上却不敢多说什么,老实站着,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等着后话。
“救你不过顺手,结草衔环什么的就不必了,不过嘛……”男子顿了顿,笑道:”我不喜欢糊涂账。“
一句话听得泉珃云里雾里,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不对啊,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哪来的什么糊涂账。
男子说道:“你破我结界在先,毁我无忧草在后,我心善,又废了点灵力救你,凭这三点,你打算如何赔偿我?”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泉珃硬着头皮辩解,“我一个还未得道的小妖,怎么有本事破了大仙的结界呢。”
男子嘴角勾起,轻笑道:“我回来时,只你一个倒在我的草圃中,便不是你破的结界,这帐也是要你来还的。”
……哪里来这么锱铢必较的仙人,泉珃腹诽,看起来一副清风霁月、仙风道骨的样子,居然和驼背的兔子精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