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想说实话,她再逼问倒显得自讨没趣。只是酒劲半醒不醒之间,陈釉只觉得冷,不止四肢冷,心也寒。或许他是想省去让自己多想的麻烦,又或许,只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想法。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令她悲伤。
但她依然在努力挣扎:“我刚刚喝多了,特别不舒服,还去厕所吐了。”
于是他捉起放在他手边的她冰凉的手,习惯性地在她掌心点了点,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别再喝了。”
还有别的要说的话吗?陈釉垂着脑袋等待,等啊等,却什么都没等到,她把手从他掌中抽出,两手搓了搓,放他掌心里那么长时间,还是凉的。她忽然胡思乱想,是不是他以前和江心亭在一起的时候,当她悲伤或是生气,他也会这样,把她的手抓进掌心。
陈釉不知道他是不是十指连心,但她知道自己是。每当他做这个动作,她的心都会随着掌心一微一毫的触感颤抖,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的圈套。
后来点的歌大多都是周杰伦的歌,烂熟于心的曲调和歌词句句都敲打在陈釉心上,她烦闷不过,爬起来又从茶几上拿起一瓶酒打开。这回,坐在她旁边的陆鲜衣立马伸手阻止了她:“别喝了,你胃不行。”
也许他对自己的呵护已经随着多年的习惯建立了牢固的神经反射弧,所有的选择都是出于本能,而这些都仍然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超出友情范围的,他传递神经冲动的突触根本就无法建立。
她不是他女朋友,可能还只是好朋友,只是他不愿意失去她这个赖以生存的习惯,强迫自己去对她有感觉,说的那些喜欢,也只是说给他自己,强迫他自己承认的。
她伸长的手臂躲开了他的手,倔强地把酒瓶送到自己嘴边。
就像再也不想所有自尊和灵魂都受他摆布。
月没参横,下半夜的夜生活拉开帷幕,毕业相聚的狂欢到此结束。大部分同学都喝得歪歪倒倒,液泡他们已经清醒尽失,勾肩搭背地并排说着胡话、吹着牛逼,陈釉靠着陆鲜衣晕晕乎乎地跟在后面走。
电梯已经提前上了一波人,是一班的学生,陈釉对其中几个面孔还很熟悉。电梯楼层显示屏没有提示“满员”,里面的人就冲外面说:“你们还可以再上来几个……”
液泡他们便让女同学先上:“La…lady…first!!!”
电梯里的一名男生伸手把住电梯门,转向陆鲜衣的方向发出邀请:“陆哥,你上来吗?”
其他人立刻跟着一起怪叫:“陆哥快上!班花在等你!”
陈釉感觉到陆鲜衣的手臂都绷紧了。
液泡听了还在大喊:“嗯?班花?班花在哪?”
陈釉看到几排人的后面,江心亭娇小的身影正站在其中,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这边,发出“期待”的光,于是她微微一笑,拽了拽陆鲜衣:“走吧,上去?!”
陆鲜衣定在原地不动,陈釉抢先一步拉着他往电梯里走,语气轻快:“磨蹭什么呀?都在等你呢!”
都在等你,尤其是她。
陆鲜衣看陈釉步履不稳的样子,又不好使劲,只能被拽着走进电梯。进了电梯后陈釉绕到他身前,把他往人群中一推,然后自己果断迈步从电梯中走了出去。在他疑惑震惊的眼神中,伸手按了门边的“下楼”按钮,俏皮地抬手,对他伸出五指晃了晃:“Bye~”
电梯门严严实实地合紧,像她心里那个被自己鲁莽打开的铁盒子,又再次重重关上,落了锁。
饶是醉酒的液泡都觉得不太对劲,他迷茫地发出疑问:“陈釉……为啥不一起啊?”
陈釉没回答,倒是旁边的郑永讳莫如深地再次评价:“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皆草莽啊——”
……不,他腹内从来都不是草莽,只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罢了。
从来如此。
……
查成绩这天,整个班群从一大早就十分热闹。
液泡:我上午电视和电脑都开着,一边看新闻发布会一边上网……
陈洁:说是中午12点就能查了,还有半个小时啊啊啊啊!!!
尔康:我起晚了……理科一本线570???570???
液泡:是的亲爱的……可以跳楼了,我们一起^ ^
尔康:……我完了,回家种地算了……
林晗:这么高的分数线我不铁定二本吗?
赵一峰:等会查到分数了,高的人都不许吱声,谁吱声谁司马!
……
陈釉一条一条地看,一句话也没力气说。妈妈的电话从上午九点就不停地打,频频嘱咐查到后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她。人生战死沙场无数回,陈釉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还没挂胄上阵,就觉得已经死去。
到了十二点,秒针刚与整点重合的那一刻,大家就开始尝试各种渠道查分。
陈洁:不行啊!官网登不进去!!!
液泡:我也是……试试发信息打电话吧……
林晗:有人查到了吗?
陈釉握着手机向查分号码编辑信息的手都在颤抖,检查了准考证号三遍后,才点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