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气温已经很低了。老太太这么早就到了，估计半夜来的。
老太太掀起老粗布大襟褂子的衣襟，擦了擦眼角。“谢谢大姐。”
何小西又给了她一块馍。
问她：“大娘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口音应该是不太远的地方来的。但是也不好说，附近四个省有些地方的口音都差不多。
“x市的，从xx小站下了火车走二三十里就到了。”大娘回答。没有回答家里还有什么人。
x市何小西去过，皖北的一个城市。
是这次大饥荒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所以何小西也就不再追问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能让老实头不愿意回答的问题的背后，想来都是有一段悲惨的经历。
何小西还没有揭人伤疤的嗜好。她只是想知道，如果他们村要组织人出去换粮食要去哪里。
何小西接过她递还的碗。看到那块馍她没吃，而是装了起来。
第860章 粮贱伤农
看到何小西看到了她把馍装起来的举动，老太太十分不好意思。解释道：“俺吃饱了，这个带回去给家里娃吃。”
何小西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有些湿润。对着老太太笑笑，说：“大娘你就放心吃了吧，回头家里还有给你带点回去。”
老太太摆手道：“可不能再要了，您能给俺换大米都是大恩了。”
何小西只得喊小驹给多盛一碗热粥过来。
端热粥出来的是马氏。一边送热粥过来一边喊小驹：“快点吃饭，吃了饭去上学，迟到了让先生打你。”
小驹都上中学了。这些年在何家吃的好，个头蹭蹭的往上蹿。
他上学晚，本来就比班里的同学大，所以个头就高。
那年不愿意上学挨打的伤疤早就好了，就忘了疼了。觉着这么大个子这么大年龄能挣工分了，不太愿意去上学了。
天天上学都得马氏他们耳提面命着。
马氏把碗递给老太太。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老太太没有太推辞就接了马氏给的热粥。
一大早家里来人换粮食，小驹又找着借口挨挨蹭蹭不愿意去上学。
何大妞她们比小驹听话多了，背着书包等着他。
当然，也顺便看看马奶奶镇压小泼猴小驹的戏码。
小驹最终也没拗过大人，老老实实上学去了。好在这孩子还知道心疼缴了的学费，并不会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不好好学习。
何小西知道，小驹这样是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
现在的社会，读书人的地位虽然没到特殊时期，打倒臭老九那么低微。也没到全民下海时期，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那么低廉。
因为吃大锅饭的缘故，知识分子的地位已经不高了。读书无用论隐隐抬头。
何小西觉得自己忽略了对家里孩子们的教育。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再忽视了，得找机会跟小驹好好谈谈。
今天并不是好时机。何小西先召集了村里人，商讨去皖省换粮食的计划。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早上我们家门口来了个换大米的人，”何小西照着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这么一大口袋白芋干，对方只要五斤大米。”
底下就有人窃窃私语。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换大米的。但是水洞村并不缺粮食，大家就没有必要非得把细粮换成粗粮增加数量。所以大家并不热衷。
这件事怎么突然就上升到需要开会专门讨论的高度？大家都很纳闷。
难道是国家不允许对换？村长开会通知的？
大家都在狐疑着，就听何小西又说道：“我就想啊，如果咱们组织人员到他们当地去换，把咱们村现有的大米都收集一下换成白玉干，
回来以后掺上菜叶和酱渣，把咱们的养猪场重新办起来，咱们的地现在缺肥，蔬菜的产量和品相都不行，
有了养猪场咱们就不缺肥料了，养出来的猪还能供应给肉联厂，一头猪现在国家给补贴一个人的口粮呢，
这件事我觉着可行，大家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水洞村的养殖场停办三年多了，是时候重新办起来了。
别看大家私底下开小会开的热闹，真让发言反而没声音了。
不是不敢说，而是无话可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家对视了半天。还是陆友江被推举出来代表发言：“拥军媳妇，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何小西：“……。”你们在底下开了半天小会，就给我听这个？
何小西也算不上失望。因为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如今水洞村有点能耐的人，都背派到各个岗位上去了。留在村里的，基本上都是老实的只知道闷头干活的人。
何小西只能唱独角戏：“何宝粒，咱们村仓房里现在还有多少稻谷的库存？”
被何小西问到的村里仓库保管员何宝粒，正坐在角落里。
何宝粒这样的老实头都能出席水洞村的会议了，足可见缺人的程度。
“三千四百多斤。”一个字的废话都不多说。
何小西盘算着：不动用私人手里的也足够了。